“可是,”皇帝微蹙了眉梢,忧心忡忡地道:“朕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安排好……等朕安排好的时候……不,不知道朕还有没有时间去安排好那些事……”
“你自己也很清楚,你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不是吗?”夏云岚炯炯的眼神直视着皇帝的眼睛,大着胆子凝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把自己的葬礼提前举行?人生在世,哪怕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过一天,也强于按照命运和别人的安排活过万年——”
皇帝怔了一下,面上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震惊。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过一天……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
“皇上,言尽于此,云岚告退——”夏云岚最后看了皇帝一眼,大步向永寿阁外走去。
因为他的信任,她把他当成了朋友。不忍看他作茧自缚,她才讲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希望这一次,她没有看错人。
出了永寿阁,吕公公仍在阁外提着灯笼等候。
“祁王妃,待老奴去见过了皇上,马上送您回明华殿。”吕公公的笑容永远热情得莫测深浅。
“不用了。”夏云岚很不喜欢这样的笑容,淡淡道:“我记得回去的路。皇上身子不好,你快去照顾皇上。”
“如此,老奴就不送了。”吕公公并不坚持,只将灯笼递于夏云岚道。
夏云岚望了望天上宛如玉盘的皓月,又看了看处处张灯结彩的曲榭回廊,道:“灯月俱明,灯笼公公自己留着用吧。”
“也好,祁王妃慢走——”吕公公躬身一揖,转身进了永寿阁。
夏云岚信步沿着来路向回走去,耽误这许多时候,她对当场捉住百合窃取情报已不抱什么希望,于是一路走走停停,赏花观灯,倒也别有一番情致。
忽然,在月下灯影之间,一条黑色的影子从前面回廊上一闪而过。
夏云岚顿了一下,只觉那身影窈窕俏丽,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莫非是百合?
这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夏云岚心中一喜,立即猫下了腰,从花木回廊的阴影里向黑色身影追去。
因背上疼痛,她的动作远不如平时灵活,但好在前世追踪经验丰富,在皇宫纵横曲折的道路之间,她每次都能准确地判断出黑色身影的去向。
约摸一柱香后,黑色身影在一座飞檐翘角的两层楼阁前停住了脚步。
月光照在楼阁大门头的牌匾上,牌匾上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字:御楼。
夏云岚躲在花木丛中,目不转睛地盯着黑色身影,但见那黑色身影沿着御楼一侧高大的树木跃上二楼窗台,用一柄尖利的东西轻轻一撬,眨眼间隐没在打开的窗后。
窗子瞬息合上。楼阁寂寂,夜色深深,就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夏云岚睁大了眼睛,千羽飞针扣在手中,只待那黑色身影一出来,就要叫她现出原形。
然而,等了许久,却仍不见黑色身影出来。
时辰已经不早,说不定明华殿外赏歌赏舞赏月的皇亲国戚已经散去。夏云岚不愿再等,闪身至楼旁树下,正待捅破窗纸瞧瞧阁内情形,突听阁内“啊”的一声,紧接着,二楼窗子打开,一卷纸册飞了出来。
夏云岚料想,许是内机关,情急之下将窃取到的情报扔了出来,企图让随后到达的同伙带走。
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报,值得黑色身影不顾性命如此冒险?
夏云岚再也顾不得阁内之人,沿着墙根慢慢走过去将纸册抓在手中,就着皎洁如银的月光低头向纸册上匆匆一瞥,但见线条纵横,起起伏伏,并用各种颜色打着标记。如果她没有猜错,应该是承夏国北部边疆布防图。
一个念头忽然电光石火间在她脑海里闪过,惊得她浑身一哆嗦。
千算万算,她竟漏算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此刻,北疆布防图拿在她的手中,如果有人一口咬定了她是苍狼国的奸细,恐怕她将百口莫辩!
念及此处,夏云岚手一松,扔下图册便欲转身离去。
然而,转身的刹那,脖子一凉,一柄锋利的剑已架在了她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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