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听见这个“朕”字,梁宴北眼皮狠狠一跳,“温少爷,话可不能乱说。”
这话传进歹人的耳朵里,扣温禅一个谋逆的帽子绰绰有余。
他知道温禅这是酒还没醒,往前走两步想把人带走。
可是温禅一见他脚踩草地,两条眉毛皱起,紧拧着,梁宴北忙后退一步,妥协道,“好好好,我不进去,你出来行不行?你现在不也在踩着你的子民吗?”
“朕不走。”温禅面色凝重道,“朕要守护西凉子民。”
听他一口一个“朕”,梁宴北紧张得揪心,用非常低的声音道,“陛下,您的子民好好的,不需要你守护,你现在该回去睡觉了。”
说完他又咂咂嘴,心想醉后胡言,不得当真。
“你骗人。”温禅噘嘴,“朕若不守护他们,就没人守护了,这是你说的。”
梁宴北一怔,“我说的?”
“就是你说的,你说我若还活着,西凉就有希望,你说只是因为我,你才做忠臣,你说凡是站在我对面的恶人,你都会杀光杀尽,你还说……”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双眸竟染上一层雾水,脸上布满明显的失落,“你还说,你看上了司徒,你要娶她。”
梁宴北越听越觉得惊诧不已,“这怎么可能?”
前面的暂且不说,但司徒同他一起长大,就像他亲妹妹一样,谁会娶自己亲妹妹?
“你向朕讨赐婚圣旨,朕不给你,你还生气……”温禅眼睛轻轻一眨,长长的睫毛就挂上了水珠,“你一生气,连着数日不理朕,朕就只能给你,还赐你聘礼,赐你家宅,亲自看你拜堂……”
说着说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终于装不下积起的泪水,全数溃堤,划过脸颊掉落。
眸子隔了一段距离,盯着梁宴北,委屈的声音传来,“你说西凉需要我,我听了你的话,浑身浴血坐上王位,你说娶司徒,我也听了你的话,赐你们无上荣光,万人空巷的婚仪。”
“你说我不能独自一人,应该纳妃生子,然后我生了六个儿子,四个女儿,后来还有朝臣劝谏我将女儿嫁给你儿子,让我们亲上加亲。”温禅含着泪笑了,“多好。”
他的语气很平静,也很轻,但是在梁宴北的耳朵里,那一字一句间,都带着沉甸甸的撕心裂肺,令他紧紧皱起眉毛。
“你说的话我都听了,可你却转身拥抱了妻子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令人羡慕。”
温禅叹一口气,“西凉昌盛,百姓和睦,万国来朝,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
叠着声的,温禅又叹了一口,“我好累。”
梁宴北听他说得震惊不已,可又完全摸不准情况,见他一脸认真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是真的,简直太荒谬了!
可是温禅那带着埋怨和委屈的话,又让他浑身不舒服,仿佛刀柄杵在心脏上,隐隐作痛。
温禅好像说的累了,没再出声,倒是用手挠了挠脖子。
梁宴北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又被蚊虫叮咬的痕迹,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两步直接把人抱起来,柔声道,“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还怕他挣扎,收紧了手臂。
但温禅这次没有挣扎,反而抱住梁宴北的脖子,把脸埋进去,眼泪都蹭到他的脖子上,低低的“嗯”一声,不知是叹息,还是应答。
这让梁宴北有些意外,垂眸看他一眼,发现他竟是连鞋子都没穿,白皙的脚上覆满泥土。
脖子上传来炽热的鼻息,让梁宴北觉得痒痒的,他抱紧了人,大步往回走。
梁宴北把温禅放在床榻上,点燃了房中的烛灯。
火光一亮,温禅的样子就能看的清晰,这时候他已经停了眼泪,可是双眼还是湿汪汪的,眼眶发红,仰着头盯着他。
两手交叠在一起,脚垂在床榻外,坐的像个小孩童。
梁宴北笑起来,黑眸透着光,“你坐着别动,我去烧些水来。”
见温禅点头,梁宴北才离去。
烧的水不多,没用多长时间,再加上梁宴北也有些不放心他一个人,很快就回房,进去之后发现温禅还是乖乖坐在床上,姿势没变。
他似乎一直望着门口,梁宴北一进来,就对上他的目光。
那原本平静的眼睛,在对上视线的刹那荡起波澜,像被点亮一般,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温禅从床上下来,步伐有点急促的向梁宴北走来。
“你下来做什么,小心地凉。”梁宴北把兑成温水的盆放在桌上,拉着温禅又回到床上坐。
近距离一看,他发现温禅的脖子上有好几处红肿和被挠出的抓痕,看来是被蚊虫折磨得不轻。
“你大半夜的,没事作何要跑出去?”梁宴北无奈,拿了布巾打湿,动作轻柔的给温禅擦脸。
他知道自己力气大,所以尽量把力道放到最轻,先把他脸上的泪渍擦干净。
又顺着脖子往下擦,把蚊虫叮咬的地方都擦了一遍,再把手擦了,起身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