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寅时三刻,果不其然外面起了打斗之声。关雎屏息凝神,听到梁上的瓦片微动,倏然间一个黑影并一把利剑刺了下来。
来人身手鬼魅,招式极快,却在看到锦被下一双秋水剪瞳后,剑尖猛一撇,翻身跃到一侧,四顾之后反应过来自己的目标不在这里,也不多费时间缠斗,折身欲走。
关雎拔剑便追,两人的身影在倏忽之间便消失不见,一院的守卫茫然无措,根本追不上。
关雎追着人进了城外的一处荒林,林内沼泽遍布,夜间到凌晨正是瘴气弥散之时。两人追逐一阵,行动都有些迟缓下来。
这个杀手大概也没想到关雎一个姑娘家,竟追了他这么远,且大有誓不罢休的意思,气息微喘道:“我说,不用这么赶尽杀绝吧。”
关雎用剑指着他,声音清冷:“你不也一样要对丞相赶尽杀绝。”
男子看了看前头黑沉沉的迷雾,折转了脚尖,“再追下去,我们两个都要死在这儿了。”
“那却省事。”
“别啊,我还没活够呢。况且你这么一个大美人儿,死在这臭气轰轰的地方多可惜。”
关雎没理他话中的调侃,只道:“没活够还干这刀口舔血的营生,活得不耐烦才是。”
“姑娘可真不懂人间疾苦。”男子啧了声,猛然朝她攻了过去,将她逼出了沼泽地。男子想松一口气的时候,关雎却丝毫不停手,男子边挡边退,一直在找机会脱身。
关雎招招不留情,盯紧他身后不远处的裂缝,想把他逼下去。男子觉察到她的意图,在失足之际抓住她的剑尖,连同她一起拖了下去。
这裂缝其深无比,若不是有交错的藤蔓缓冲,身中瘴毒内力渐失的两人,铁定要摔个粉身碎骨。便是如此,关雎在着地时,右脚还缠在藤蔓上,同身体的扭曲方向相悖,只听咔吧一声,脚踝处一阵刺痛,关雎的脸色霎时白了三分。
男子将藤蔓砍断,居高临下看着关雎,半遮的面容只余一对狭长而漆黑的眼睛,在暗夜中璀璨又深沉,看久了竟让人觉得眩晕。
似乎看出来关雎成王败寇的想法,男子蓦然道:“天极楼可不杀名单之外的人。”
关雎正纳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组织,居然还有许多规矩,下一刻便被对方打横一抱,本能地警觉让她浑身都紧绷起来。
“你干什么!”
男子将她举了下,觉得她这问题很奇怪。
“这不是很明显么,抱你啊。”男子说着,已经将关雎放在了一侧的石头上,褪去了她的鞋袜,手法利落地帮她把错位的骨头接了回去。
关雎彻底痛到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撕了自己裙摆用来固定骨头。
男子也有些体力不济,贴着石壁坐在她对面,扯下脸上的布巾,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来,上面浮现的笑意,慵懒又邪气。
关雎撇开眼,从袖口的暗囊取了一粒解毒丸吞入口中,正犹豫是“见死不救”还是“投桃报李”,那人却觉得她能追自己到这境地,大概不打算救死扶伤了,目光一闪,猛然倾身压过来,攫住她的粉唇,长舌强硬地破开她齿关伸了进去,勾卷着她口中尚未融化完的丹药。
关雎反应过来要出手时,他已经退开了,舌尖一舔唇角,微微勾起,“多谢。”
关雎手心禁不住一用力,将其间的丹药捏成了粉末。
两个内力都未恢复的人处在一起,表面看相安无事,却也处处硝烟弥漫。
这峡谷深处连动物都少见,想猎些野味果腹都难。男子采了一堆菌子回来,放到关雎面前问:“你不是精医术么,既懂草药,这些东西肯定也不在话下,看看有没有能吃的。”
关雎却只关注道自己的重点,“你怎么知道我精医术?”
男子拿着棵菌子在手上把玩,相对关雎一脸严肃,显得无比随意,“天极楼除了杀人,情报也是一流。早闻万象森罗妙法长老柳乾有一亲传女弟子,医剑双绝,冷若冰霜,想必就是眼前人了——”男子话音未尽,看向关雎,道出她的名字,“关关。”
关雎一听,柳眉一皱,久不见波澜的脸上浮上一层愠怒,“不要叫我关关!”
“好的,关关。”男子缓缓眨了下眼,将一堆菌子往她身边推了推,“那么我们抓紧时间填饱肚子吧。”
“……”
关雎忍下心中闷气,伸手拣着菌子,将能吃的都丢到那人兜开的下襟里。
一堆菌子筛了大半,男子有些可惜地看着丢在地上的那一堆,“那不能吃的吃了会怎么样?”
“你可以试试。”
男子耸耸肩,抱着怀里那一堆,生火去了。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