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闪出一个容貌妩媚的妇人,遥望着陶瑕,满脸嫌恶之色:“陶郎,你瞧这孽子,全无半点尊敬长辈的样子,成何体统?”
陶瑕怒极反笑,嘿然而言:“李飞如,你也算我的长辈?”
李千金眼底闪过狠毒之意,手一扬,扯出一个白发女子来,尖声笑道:“陶瑕,你若不给我跪下来磕头认罪,我便杀了你娘这贱人!”
那女子眼角虽然满是堆叠的皱纹,却依稀还保留着昔日的艳光,双手倒绑,身上锁着硕大的铁链,似悲似喜地凝望着他,涩声唤道:“瑕儿……”声音被殿中清风一卷,瞬息湮没。
陶瑕微眯双眼,杀机大作,一字一字地道:“你敢动我母亲一根头发,我将你李家上下杀个干净!”
李千金挑衅似的尖笑不绝,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猛地刺入陶母的心口。
陶瑕“啊”的痛呼失声,仿佛那一刀是刺入自己心中一般,带来无可挽回的痛苦,衣袖拂处,强盛真气如苍龙般矫折而出,击中李千金。
那李千金的幻影不过是人心的梦魇,自是一击而灭。
陶舟横怒喝道:“孽子!居然敢打你的母亲!”一推面前的桌案,起身拔剑,向他走来。
陶瑕愤然道:“不错,我就是屠灭陶然山庄的孽子!”
陶舟横惊呼声中,被他真气凭空击在胸前,登时血肉模糊,哼也不哼,便即毙命。众人骇然失色,众多彩衣舞女、卫士、侍婢更是惊慌失措,尖叫连连,大殿登时乱作一团。
陶瑕面无表情,真气如潮水般澎湃不尽,凌空怒击,无数蛊毒粉末在他指尖缭绕飞舞,碧光暴涨,大殿之中顷刻间横尸满地。只余几个修为高深的江湖客左躲右闪,苦苦支撑,但已冷汗涔涔,无力为继。
晚看得大为不忍,怯声叫道:“阎罗哥哥……”却见陶瑕倏然回过头来,幽黑的眸子里怒火汹涌,直欲燃烧起来一般,她心下一震,劝解之言再也说不出来。
不多时殿中诸人尽皆死去,烛光摇曳,月影黯淡,夏季夜风从窗外席卷而来,吹面生凉,衬着满地的尸体,更是说不出的诡异凄凉。
陶瑕额冒冷汗,衣衫尽湿,呆了片刻,叫道:“母亲!”向那倒在地上死去多时的白发女子奔去,将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搂入怀里,泪水终于滚落下来:“母亲,你为什么不等我……”
话音未落,白发女子的身子忽动,扎在她心口的匕首不知何时已到了她手里,迅捷无比地向他胸膛刺落。
陶瑕措手不及,眼见要被她扎个透心凉,身后微风拂动,段暄长袖卷舞,将他硬生生拉回数尺,堪堪躲过那森厉的穿心之祸,幽幽叹息传来:“陶兄,不过是人心深处的迷惑,为何这般看不开?”
陶瑕怔了怔,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慢慢恢复清明,冷声道:“是那海市蜃楼境在作怪?”
回首望去,不过眨眼功夫,被他击杀的诸多幻影散而复聚,李千金那轻蔑鄙夷的脸容,正望着他诡笑不已,不禁又一咬牙。
以他心智,本不该如此轻易地被幻境蛊惑,只因对幼年母亲惨死之事太过愤恨悲苦,不知不觉陷入其中,若非段暄出手相救,只怕难以躲开那化为母亲的幻影刺杀。
段暄抬头一望,只见天上一轮皓月挂在苍穹,诸多星辰围绕其侧,唯有一颗星子光华若斗,缓缓移动,焕发出斑驳诡异的光芒。
他心下沉吟,已明其理:“原来是这幻明珠的缘故。”
瞥了晚一眼,脑海中浮现出她双腿上浮凸参差的伤痕,怜惜之意在心底宛若火山崩爆,终于下定了主意,心念电转,凝神慢慢想起一幅图景来。
眼前陶然山庄的幻境渐渐褪为水墨色,消失不见,眼前花开似海,风吹海棠如飞雪。
数百年前,慕重霄在一株海棠花树下见到冷清崖,遂在昆仑山上遍植海棠,百年光阴弹指即逝,高拔险峻的昆仑山脉之中,却不曾减却半分此花的风致。
缺月黯淡,疏桐横斜,四下里一片寂静,有一个柔婉的声音自花丛中袅袅传出:“段师兄,我爹叫你去取沧海之渊的浮生若梦草,此去路途茫茫,你要当心。”
一个清朗润泽的声音里含着无穷的宽慰:“姝羽妹子,你放心,待我取到浮生若梦草,立刻就赶回来。”
晚听到这声音磁性熟悉,正欢喜,兴致勃勃地要瞧瞧段大哥心里渴切的是什么,听到“姝羽妹子”这温柔的语气,不禁一怔,转头望去。
身侧的段暄面沉如水,波澜不兴。
花丛中两人携着手走了出来,好似没见到眼前三人一般,女子秋波流转,容色如画:“师兄,我本想随你去,可惜爹爹却不许,说是男女有别,我不能和你单独同行。”
那男子清隽俊朗的脸容上满是柔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