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锦媗倚在榻上暗忖道:这只凤凰,玩什么色诱啊?可她还是失笑,抬起一块桂花软糕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但凤金猊带门离去后,先是命人看紧华锦媗安危后,这才独自低语轻喃道:“半夜找宵夜?手掌染了药香,可口、唇、颊、脖都没药味……神婆,你是给谁上药了?”
第二天,天未亮。
华锦媗趁着四周守卫昏昏欲睡且没有凤金猊的身影,就又偷偷潜了出去。赫连雪仍在浅睡,没料到她来的这番早,但想想也对,如果想瞒过素来焦不离孟的凤金猊,也就只能挑这个时候。
春暖还没醒。
赫连雪惺忪道:“她中的尸毒是多年积累而成,不可能短短一夜就清除干净。”
华锦媗缓慢而坚定的“嗯”了一声,“是我操之过急了。”一想到多年寻而不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蛛丝马迹就自乱阵脚,着实不该!
赫连雪就又研磨了些散毒粉,华锦媗接过来给春暖换药,又花费了半个时辰才赶紧起身离去。可赫连雪送她到门口,忽道:“华锦媗,你想保的这人来自除锦宫,你难道真想在唐国的地盘上……跟唐君主和长公主为敌了?”
华锦媗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赫连雪,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你会是想抓我邀功的人呀?”
赫连雪瞪着她,脸上掠过薄薄一层怒色:“华锦媗,你应该深懂人心,包括我在内!”
华锦媗不答,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回:“赫连雪,其实我揣摩人心时是在豪赌?”她伸手打开房门时,时已天亮,房外是一片淡淡的冬初暖阳,空气清冷。但有一人静静负手而立,站在庭院之中,岿然不动的样子像是已经凝固了。
华锦媗和赫连雪顿时一怔。
听见身后门“吱呀”打开的声响,凤金猊立即回过头,投来两道审视的目光,语调不高却很有力度道:“华锦媗,你现在是打算如实招供,还是再让我给点时间好编织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呢?”
华锦媗更是静默。
赫连雪看着她,徐徐笑道:“华锦媗,这回容我再看你怎么个豪赌法了?”这话,当真是说得一副幸灾乐祸和事不关己的口气呀。
凤金猊看着缄默中的华锦媗,一笑,笑得芳华艳绝,笑得寒意四起,然后就在晨光中拂袖离去。
“凤凰!”华锦媗喊不住,只得叮嘱赫连雪照顾好春暖,赶紧追过去。
赫连雪这一张美玉般清俊的脸顿时蒙上淡淡的重。难道凤金猊对华锦媗来说,真是特殊的存在?
凤金猊在廊道上迈步飞快。
两旁路过婢女和侍臣才刚低头准备行礼,只觉面颊有疾风扫过,再抬头,就见华锦媗气息混乱的跑过去,他们不由得好奇张望。
华锦媗当真是拼出了一身吃奶的气力,可凤金猊是渐行渐远,使得她不由得使诈摔倒到地上,磕出巨响。
可凤金猊只是身形微顿了一下,依旧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真摔的华锦媗一边痛得呲牙咧嘴,一边失声吼道:“凤金猊,你给我站住!我们可是青梅竹马,自幼订婚,日后注定相濡以沫,可是一旦出现摩擦,有你这样不容商榷就掉头走吗?也好,我算是看出咱俩性格犯冲,八字不合,我这就找把锯子把金锁锯掉还给你,我们婚约作废!”
“华锦媗,你敢锯你试试看?就算你把脑袋锯掉,尸首分家,你也得葬进我凤家的主坟!”凤金猊转过身,面容愤怒,声音中透着隐隐的颤栗,漆黑幽深的瞳仁隐约泛出了微红的光芒。
华锦媗暗生侥幸,总算是拉住了这一只死拗的鸟儿。但看着凤金猊身躯僵立,用力瞪大了眼睛望过来,她的心顿时坍塌了一角,有股酸涩之意涌了出来。从她变成华锦媗开始,第一次撒了谎,第二次瞒了人,第三次设了局……延伸至今,她用了越来越多的谎去圆,可终究会有再也圆不住的那一天!
凤金猊终于转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伸手锢住她的双臂,嘎声问道:“华锦媗,我不懂甜言蜜语,我可能自以为是,你总抱怨我欺负你,我统统都承认,但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喜怒形色!由始至终,我都认定你是我的花红柳绿,注定要相恃一生,可你呢?你有当我是你未婚夫吗?”
心中那股愧疚和自责的酸涩原本就在翻滚,凤金猊这一句话,逼得华锦媗的眼眶莫名模糊了。她惊觉了,难以置信,赶紧低头拭去。
凤金猊没有伸手拉起她,而是直接坐到地板上,静声不语。
华锦媗抿嘴看着他。
这个少年俊秀,白马轻裘,叱咤天下,他现在说是她的。
但真到最后一天……还会是吗?
她目光深处看着他良久,良久,良久才开口劝道:“凤凰,人心善变,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对。”
凤金猊闻言抬头,语调冷冷:“华锦媗,你不仅欺瞒我,你甚至从未相信过我?”
“我没相信你什么?”华锦媗道。
凤金猊讽道:“‘人心善变’,‘不要把话说得那么绝对’,华锦媗,我为什么不能把话说得绝对?!”
华锦媗张了嘴想说,却又不知道能和他说什么。“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庙堂蝇营皆为名来。你觉得我哪里好?就一张脸吧。可是再过些年,任谁都会看腻我这张脸,觉得没什么好看了。”
凤金猊轻哼一声,道:“是啊,几十年后,我们都人老珠黄,脸皮松弛,你不好看,我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