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邓玉梅缓缓道,看她的神情,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中去,“潘越出事后,我问了班上的一些学生流言是到底是谁传的,每个人都说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总之根本没办法继续问下去。”
话到最后邓玉梅语气轻缓下来,看起来似乎想起了别了事情。
“流言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查到源头,当年那种环境也不适合追究真相。我的班上,不,全年级的气氛已经很糟糕了,我这样一问搞得人人自危,需要心理干涉的学生多得数不过来。而且查出来又有什么用?学生们大都是14岁不到的未成年人,而他们在此之前基本不知道流言能给别人造成多大伤害。”
这是实情,十分符合社会心理学的客观规律。
李泽文说:“如果流言没有造成太大损失的话,传播流言算不上很大的过错;但是在一起人命事故后,传播流言就会变成严重的校园欺凌事件,恐惧效应发酵,每个学生第一时间想的恐怕是推卸责任——就算学生们想不到他们的家长也会让他们想到。”
“就是这样的。“在座的诸位老师肩膀沉重地垮了下来。
这也是当时警方面临的困境:学生们战战兢兢,闭上了嘴;老师们压力太大,不希望横生枝节;至于校方,他们不关心真相,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低调而隐蔽的处理这件麻烦事。
任何一种情况都对案件调查不利。在十四年后的现在,这种困境不复存在,问题在于,记忆还剩多少?
第37章
邓玉梅像打开了话匣一般,接着说下去:“说真的,光是控制班级状态就让我整个学期都睡不好觉,别说学生,我当年承受的压力也够大,实际上,我都差点改行不当老师了……”
这一点确实可以想象的。班上的学生在学校自杀,身为潘越的班主任,邓玉梅也肯定要负责任的。她后来还能当老师,说明学校领导没有苛责她。
“幸亏没有。”李泽文说,“您这样有责任心的老师如果改行,对学生的巨大损失。”
这句恭维让邓玉梅脸上露出很浅的微笑,她看上去开心了一点,又对郗羽说起来:“对了,郗羽,你转学后应该就没有和当年的同学有联系吧?”
“没有了。”郗羽摇头。
“还是有点可惜的,”邓玉梅说,“我有个学生比较关注你,问了我好几次你退学后转去了哪里。”
“是谁啊?”
“孟冬,你还记得吧?”
“孟冬……”郗羽在记忆中搜索了一圈,抽出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他当时是二班的数学课代表?我是一班的课代表,我们还算熟悉。我记得,他和潘越关系很好。”
“没错。孟冬和潘越这两人,一直秤不离砣,砣不离秤,在一个人身边总能发现另外一个,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中午也在一起吃饭。”其他两位老师也纷纷附和。
“没错,”周宏杰说,“孟冬也一直跟我打听郗羽转去了哪里,问了我好几次。”
李泽文问:“好几次?”
“对。我一直没告诉他,他找机会就问我。”
郗羽疑惑:“周老师,为什么你不告诉孟冬?”
“开始我确实不知道你爸妈的安排,准备让你转学去什么学校读书,你爸爸也是老师,选项应该很多;后来我知道你家的选择后,也没告诉他是因为他和潘越关系挺好,我担心他可能会找你麻烦。”
“老周,你这话就有点想当然了。孟冬可不是这样的人。”邓玉梅立刻道,看得出她对这个学生印象好得不得了,“他说,因为一直当数学课代表的原因,和郗羽关系很好,所以才想知道她的近况。”
周宏杰看了邓玉梅一眼,表情有些复杂:“邓老师,看来是你跟孟冬说的郗羽转学的去向了。”
“是我说的,”邓玉梅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把。”
周宏杰把目光转向郗羽:“孟冬找过你吗?”
郗羽茫然摇头:“完全没有啊。他没来找我过啊。”
“所以我说你是多虑了,你的担心完全是无稽之谈,”邓玉梅拿到了证据,“孟冬就不是你说的那种孩子。”
“我记得他学习很好,后来怎么样了?”郗羽问。
邓玉梅脸上露出了一点骄傲的神色:“他直升了二中的高中,高中的时候成绩依然非常优秀,他拿过数学竞赛的奖,高考成绩全校第一,全省第三,最后考入了京大。”
刘铭刚也挺满意地补充:“对,在京大念金融专业呢。”
难怪几位老师都记得他——优秀的学生总是容易被记住的,如果你能优秀到成为状元,那老师们对你的印象就更深了,你将无数次作为传奇故事被老师提起来。
初中那会孟冬的学习就挺不错的,郗羽不奇怪他取得的优异成绩,问:“邓老师,你知道他现在哪里吗?”
“我上次见他是两年前的事情,他当时和一群学生回学校看过我。那时候他在港岛的投行上班,现在应该还在那里工作。”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