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几秒,身后还是没动静,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就挪不开了,他嘴唇嗫嚅了几下,然后反应过来,一手提着扫帚,一手抓住姜瑜,把她拉到路边的一颗白杨树后面,低斥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别回来吗?”
跟徐落英的反应一模一样,不愧是夫妻。
姜瑜看着他,果然是逆境磨人啊,不到一年不见,邹副局长如今就成了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流浪汉,哪还有去年的意气风发。
“邹副局长,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姜瑜温和地笑道,安抚他。
但这没用,邹副局长虽然知道姜瑜有些手段,可这些年是红袖章的天下,尤其是他们县里现在这群家伙,非常嚣张,要给谁扣帽子就给谁扣帽子,连县里的干部看到他们都要绕道走,更何况姜瑜一个小姑娘呢。
至于上次跟着这姑娘回来的那个叔叔,邹副局长也没指望,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而且军政分家,军队里的人也管不了地方事务。
他叹了口气:“行了,你都看见了,我们这都好好的呢,回去吧,去黎市。这些都不关你的事,是我跟庄老头自己犯了错,你这么大个小丫头,怎么老爱操这些闲心呢。”
姜瑜好笑:“昨晚,徐婶子也是这么说。你们还真不愧是一家人。”
一听这话,邹副局长就明白了,把扫帚往旁边一丢,无奈地看着姜瑜:“都知道了,你这姑娘怎么还这么傻,跑回来自投罗网。要是被你那个姐姐知道你回来了,她铁定不会放过你。”
姜瑜笑道:“无妨,正好我也有些账要跟她算。”
她本来没想跟周建英计较,结果这姑娘反而跟她不依不挠,为了报复,连自己都能搭上,不得不说,还真是个狠人,可惜没用对地方。否则做个八九十年代的弄潮儿,凭着她的“先知”怎么都能过上好日子。
邹副局长是个聪明人,见姜瑜不肯罢休,他也歇了劝她回去的心思,并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让姜瑜事先有个心理准备:“你那继姐攀上的是新的革委会主任,黄为民。这个家伙是市里面任命的,他应该是有些来头,气焰很嚣张,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县里老一辈的领导都比较给他面子。你最好不要跟他正面杠上。”
姜瑜听得蹙眉:“所以大家都对他的瞎折腾听之任之,助纣为虐?”
邹副局长苦笑:“不然还能怎么办?像我一样来扫大街,挑粪,睡厕所?这黄为民就跟一条疯狗一样,逮着人就咬,大家也只能避开他。”
确实,跟这种疯狂又不讲理的家伙比,有底线和顾虑的人确实拿他没辙,更何况他还扯着革委会这面大旗呢。
“行,我明白了。”姜瑜安抚邹副局长,“你放心,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周建英不足为惧,说到底关键是这个叫黄为民的家伙嘛,只要把他搞定就好了。”
邹副局长点头:“没错,只要扳倒了你继姐依附的这棵大树,她也就不足为惧了。”
姜瑜点头,诚恳地说:“好,我会去搞清楚这个黄为民的来历和软肋的。你跟庄师伯好好保重自己,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邹副局长摇了摇头,嗤笑:“不关你的事。庄老头自己坑蒙拐骗,迟早有这一遭,他本身就不干净。至于我,谁叫我不识时务,多嘴呢,被姓黄的抓了个典型,他想杀鸡儆猴,正愁没对象,我偏要往枪口上撞,怨不得别人。”
话是这样说,但邹副局长跟庄师伯并没有什么交情,他之所以替庄师伯说情,还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说到底,这场磨难,最无辜的就是邹副局长了。至于庄师伯,就当给他以往的高调得瑟和坑蒙拐骗买个教训吧。
姜瑜也不掰扯这些,欠邹副局长的,她会想办法还回来。
“我就不去看庄师伯了,你们小心些,多保重,等我的好消息。”姜瑜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走出十来米远,她听到了背后的咳嗽声。转过头就看见邹副局长拍着胸口喘了几下气,捡起扫帚又到马路上干活去了。
他刚一回到马路边,浓雾中就传来两道不怀好意的声音:“老家伙,躲哪儿偷懒去了,一秒不盯着你,你就躲懒啊,还真以为自己是从前那高高在上的公安局长呢!”
说着,用力把邹副局长推到了地上。
这种事对邹副局长来说一点都不新鲜,他木着一张脸,两手撑在地上,爬了起来,捡起扫帚,闷不吭声地又要扫地。
姜瑜走近,看到那两个吊儿郎当混混模样的年轻人虚着眼,瞟了邹副局长一记:“老家伙今天挺老实的嘛,学乖了。下回再偷懒,可有你好受的……”
说着,他又抬起脚,像踢一只狗一样去踹邹副局长。
姜瑜的眼睛眯了起来,飞快地走过去,状似不经意地撞了两个年轻人一下,然后迅速地将两张霉运符塞到了他们身上。
被人撞了一下,伸出去的脚被打断了,高个的那个张口就骂:“妈的,哪个不长眼的……哟,小妹妹,是你啊,太不小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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