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太太在怨我。”傅令元用的是肯定句。
他似乎被她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轻轻咳了一声。
阮舒感觉得到他箍在她腰上的手臂在用力,可下坠的重力亦在一点一点地作用。她眼下整个人算是吊在他的脖子上、挂在他的胸口的,即便有心想松弛手臂让他好受点,也没有办法。
除非……
“要不然我放手,”阮舒建议,“一个人掉下去总比两个人一起死强。”
说着,她往底下瞥去一眼,霎时有些发晕,连忙闭眼转回脸,手臂不禁搂他更紧了些——
先前没仔细看,如今一瞅,她才发现她太高估自己的胆子了。虽然此时距离河面并没有特别高,目测三层楼左右,而且河水的流速也挺温和的,但是雨很大,风携着雨粒猛烈地吹打,显得河面十分不平静。
傅令元俨然将她方才的神情尽数收入眼中,丝毫不掩饰取笑:“现在还想放手一个人掉下去么?”
自己撂的话,不出两秒便立马露了怂,阮舒无言以对,亦辩解不了。匀了匀呼吸,她稳下心绪,重新睁眼,一下撞进他的湛湛黑眸里。
从头至尾,他的神情凛然不惊,不见一丝一毫的紧张和慌乱。好像他对任何事情都无所畏惧。
这个可怕的男人……
傅令元忽然稍低头,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她的唇:“我没有不愿意救你。”
他的嘴角微有弧度:“我只是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他深深凝注着她,眼神真诚通透,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一个小小的她。
阮舒默了默,在这一瞬间,选择了相信自己的感觉。她凑近他,亦蜻蜓点水地碰了碰他的唇:“也对,你在我身上费了不少劲,我都还没对你死心塌地,你怎么舍得让我死。”
傅令元对她的话不予置评,但嘴角的弧度抿得更开了些,挑眉问:“说实话,如果一起掉下去,你害怕么?”
阮舒很认真地忖了忖,如实点头:“我说过的,我怕死。”
随即她补充了一句:“其实,我现在觉得挺刺激的。”
置身如此,她难免神经紧绷,心跳加速。
傅令元略微意外地怔了怔,别具深意地笑:“实在太可惜,得浪费这份刺激,现在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适。”
他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阮舒的身体骤然往下一沉,却是傅令元拽着麻绳的那只手松掉了一圈。
绳子那样紧紧地勒在他手臂上,即便隔着衣服,并未直接接触皮肤,可依旧可以想象其中的疼痛和艰难。他方才竟还能分出心思和她闲聊。
“抓紧!”傅令元赫然命令。
阮舒应声死死搂他的脖子,竭尽自己的全力。
傅令元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蓄满男性的力量,手上几乎已经变成掐着她的腰。
“会游泳么?”他蓦地询问。
阮舒点点头,隐约猜到接下来他要干什么。
“很好,傅太太会喝酒会钓鱼会骑马会游泳,十项全能。”傅令元勾唇,转瞬褪下口吻中的轻松,半是命令半是警告道,“抱紧我,不要放手。”
出口后,他猛然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埋进他的胸膛。
阮舒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自己再度失重,迅速下坠,心脏无所依靠地完全悬空,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他,抱紧他,不放手。
落河的一瞬间,她听到他在她耳边安抚似的低语:“不用怕,我们不会死的。”
漫边无际的河水即刻包围过来,冰冷的温度透过衣服,渗进皮肤,刺进骨头。
阮舒骤然颤抖。
虽然作好了心理准备,口鼻间还是因为强大的水压呛入了好几口水,胸口仿佛有巨石压迫,滞得她一时呼吸困难。
属于傅令元的两片唇瓣毫不迟疑地压到她的唇上来。
及时的渡气令她很快调整回呼吸。
水流冲击得她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她只能凭借着本能在水里划动,手指与他的手指紧紧相扣。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感觉自己马上又要窒息时,傅令元终于拉着她“哗啦”一声浮出河面。
阮舒大口地急促地呼吸,抬头看到他们偏离了城楼有一段距离,隔着雨帘,能不真切地看到楼顶有人影在晃动。
水里几乎耗尽她的力气。她的气一泄,身体蓦地往水里沉了沉。
傅令元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再撑会儿。”
他的声音也依稀有些脱力,抱着她又游了一小段,终于扒到河岸。
阮舒几乎是被他拖上去的。
拖上去后,傅令元抱着她就地躺倒。
雨水兜头浇在她的脸上,阮舒有种被车队围堵的情景再现的错觉。
又冷,又累。
她不禁地抖了抖。
傅令元第一时间察觉,缩紧手臂,抱得她更紧。
来自他的体温氤氲过来,包裹住她。
其实他也没有特别暖,不过终究是比她热烫,让阮舒稍微好受些。
“自从和你扯上关系……就再没碰到过什么好事……”她喘着气,声音和身体一起轻轻地颤抖,“这就是所谓傅太太的位置,傅三的女人,能享受到的待遇?”
以为傅令元会安慰点什么,结果他沉默两秒后,开口应了声“是”。
他偏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冒尖的胡茬刺刺的,口吻含笑:“以后还会经历更多,期待傅太太的表现。”
阮舒:“……”
她记起傅清辞嘲讽她,“当黑帮大佬的女人是不是很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