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头西斜, 经过上午的施针过后,如今楚夫人已可以睁眼辨识些物什。
楚老爷在她床边儿摆了把月牙凳, 一坐便是半日。
因着自小便不喜楚妤的父亲在旁守着,她便也不敢太过贴近,只站在一旁心疼的看着躺在床上吱吱呀呀说不清楚话的娘。
王太医说今晚自有法子带药出来,且无需记录在册,不会让人知道这些药是用来国公府的。当然, 这些, 都是有代价的。
没多会儿, 丫鬟进来,悄声附耳在楚妤一侧,“楚姑娘, 世子已经离开了, 马车也已备好了。”
方才她用尽了法子才将陆九卿劝走,说他在此她便睡不踏实, 总要想着他时时盯着自己。
如今既然马车备好了,她也应该去做她该做的了。楚妤走到床前, 小声跟她爹说道:“爹, 妤儿新搬来此处不久,还有许多缺少的物什, 如今您与娘来了, 妤儿想出门去买些常用的东西。”
楚老爷面露不悦,放下手中捧着的清水碗,厉色说道:“你这话是怪我和你娘来的不是时候了!”
“不是不是, 怎么会……”楚妤连连否认,“妤儿只是想让您和娘住得更舒服一点。”
“行了行了,别演了,想干什么就赶快干什么去吧!”楚老爷满口的不屑,重又将碗端起来开始给楚夫人嘴里喂水,对闺女一副极其厌弃的样子。
“噢。”狼狈的应了一声,楚妤随着丫鬟轻步退出了屋子。
“唔——啊——啐——”楚夫人咬字不清的胡乱说了些什么,楚老爷趴她嘴前仔细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
但毕竟是相伴一辈子的老伴儿,纵是听不清,也大约能猜到她的心思。
“你这是又怪我骂那丫头?”
“嗯——”楚夫人明确的应了声,单个字倒还表达的清楚。
楚老爷再次将碗放下,一手扶上自己有些酸痛的老腰,跟着直了直身子。口中感叹道:“她娘啊,从咱们俩来了这个府里,他们除了给你请了两个大夫来看看,其它的连副药都没给你熬啊!”
“哼!说什么晚上就会有药了,我就不信了,在宿城时不管大夫说你需要什么药,咱们都能半个时辰内买来!可来他们这儿了却如此不尽心,我这是心寒啊……”
楚夫人又嗯嗯啊啊的说了半天,可这回楚老爷就猜不出了,只劝她别太劳累,多休息。
今日来的这两位大夫是什么身份,楚夫人是知道的。在楚老爷过来前,楚妤曾趴在她床前说了许多,自然也有提到王太医的身份。
只是府里上上下下的,大家似乎都很有默契般,懒得将这些与楚老爷细讲。说起来,这和今日一进府时楚老爷对着楚妤的一通无端由诘责也有关系。
每个人都觉得,这老爷子不是个好脾性的。
***
又到了花街华灯初上的时候的大门前依旧张灯结彩,堂内也依旧高朋满座,似乎并未因着楚妤的离开而失了半分色彩。
原本想着走后院儿的小门的,奈何陆九卿备在府里的这辆马车车身宽大而气派,后院儿的那条巷子不太好进。便只得走了前门儿。
”颜筋柳骨的三个大字高悬在阁楼正中,看起来既亲切又陌生。楚妤从马车里下来,将斗篷的兜儿帽严实的遮在头上。
她疾步走的门,四下扫视了一圈儿,直到跟牟思云的眼神对上,便转身径直往楼上走去。许是怕堂内有客人认出自己身份。
牟思云先是一下嵯峨,便连忙跟了上去。
“小姐?”
楚妤在拐角处驻下脚步,勉强对思云露了个笑脸儿。
“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思云,先别说这些,快帮我把小莲叫来,我回来是特意找她有事。”
“噢,好好好,小姐您上楼等着,我这就让小莲去您房里。”边说着,牟思云就急急下楼去了。
伺候楚妤这么久,虽然她今日来了什么也没说,但单看脸色便知她是遇到棘手的事儿了。
楚妤去到三楼的自己房里,房内床铺叠的整整齐齐,熏香也燃着,袅袅香气充斥满屋。甚至梳洗架子上的铜洗里还有着半盆子清水,和一条洗的干干净净的白绵帕子……
看来思云是当真不习惯她不在的样子,人都走了两日了,一切却都还如她在时那般准备。
“砰砰砰”一串轻而缓的叩门声响起。
一直等在门前的楚妤第一时间将门打开,“小莲,你来了。”
小莲娥眉轻蹙:“听思云姐说,妈妈是……”
“噢不,现在应该叫您楚姐姐了。听说楚姐姐这回是专程为了有事找小莲,才回来的?”想到楚妤好不容易从了良,小莲连忙改口道。
楚妤缓缓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抱愧之意。
王家公子对小莲一往情深,从未嫌弃过她的出身。兴许他就是她此生上岸的唯一机会。而自己为了救自己在意之人,却去毁坏她的人生,何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