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同两个各有心事的陌生人坐在同一张桌前,却是各喝着各的酒,各想
着各的伤悲。
「还有五个月他就回国了。」若诗突然说。
我知道这个「他」是谁,心里很酸,酸到需要bloodry 的浓烈来冲击一下。
放下酒杯,我蹙着眉任液体翻滚入喉,笑着说:「嗯,很好啊!你应该很高
兴吧?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我真不知自己如何能笑着说话,仿佛那与我无关。
若诗笑了,但笑得是那样落寞,「三年多了,从最初刻骨铭心的思念到现在
淡然若水的期盼,是啊,等待,我等待得太久了,久得都已感麻木,不知思念的
味道是喜还是悲。」
我闻言一呆,若诗从未说过这些话,于是静待下言。
若诗端起杯盏抿了一口,缓缓放置桌上,然后眼神迷离地看着它,果然继续
说道:「最初期盼着这四年快快逝去,日夜期盼,日夜祈祷我的涛能快快回国,
回到我的身边,帮我驱赶每一个黑夜来临时的孤寂与浮躁……而现在终于快要过
去,他回国的时间已屈指可数,你说我应该很高兴,我想自己的确应该很高兴才
对!但是文轩……文轩,你告诉我,我为什么却高兴不起来,我心中为什么是那
么的害怕,是那么的悲伤?」
我心中巨震着,不仅是因为她的话语,而且是因为我看见了她那涓涓滑过脸
际的晶莹泪珠。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眼泪,在医院里,在宾馆里我亦称见过,但那时我
只是心疼,而此刻我除了心疼,还有一股强烈的悲伤在心底蔓延开来。
我强压住心痛,两嘴翘了翘,想给若诗一个笑容,却发觉自己笑不出来,真
的笑不出来。我想予她安慰,却是只说了句「你别想太多了」,就怔怔的再说不
出话来……
若诗突然端起杯盏将半杯bloodry 喝得点滴不剩,然后示意身边的一个服
务生再要一杯。
我忙叫住服务生,叫她不要来酒了,我实在很担心若诗会醉。但若诗却马上
任性地说道:「你别管我!我还要喝,你也得喝!你这人总这么胆小,连喝酒都
怕吗?服务员,再来两杯!」
我胆小?不,我知道自己并不胆小……
我只是很犹豫。
我只是害怕开始。
我只是认为没资格。
我只是担心背弃誓言。
「好!喝!诗儿,咱们今晚喝个痛快!」我一仰头即将自己的小半杯饮尽。
若诗闻言笑了,却是笑中噙着泪水,无比的凄美。「你又叫我诗儿了,我还
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叫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梗咽。
我放下酒杯,这一大口闷下的滋味,真难受,我仿佛被呛住了,故意咳了两
声,然后借机掉下眼中不堪的分泌物。
我囔囔道:「谁说的?我想叫你作诗儿,我随时都想这样唤你,就连梦里都
是这样唤你!」
若诗闻言再次笑了,笑中有了更多的泪水,梨花带雨般的面容绯红无比,仿
若甚是不堪酒精的考验。
「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来,我有多么快乐,又有多么辛苦?知不知看着你故
意疏远我的样子令我有多么失落?知不知看着你忍不住向我靠近的样子令我有多
么欣喜?知不知我故意排斥你时我有多么不舍?知不知我忍不住向你接近时我有
多么担心?」
没想到若诗会这样说,会在这里坦言自己的心声,其实也是我的心声……但
反观我呢?我一直在压抑,一直在躲避,一直又在接近,一直不敢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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