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的多,他少言寡语,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每天最常做的几件事无非是:读书,喝茶,赏花,游湖,兴之所至,吟诗作画。
锦宜瞧得出他是个寂寞的人,只不过对叶铮来说,他大概很享受这种寂寞。
除了时不时地会看着锦宜发会儿楞,或者两人必有的“先生喝茶”“墨研好了”之类的话,叶铮很少跟她闲言。
锦宜虽然曾管过上上下下的杂事,也曾给雪松……跟桓玹磨过几次墨,但毕竟并不是专门的丫头,她生恐自己做的不好,偏偏叶铮也不多话,令她忐忑。
只是据老叶伯伯说,锦宜算是这一年多来做的最好的“丫头”了,他甚至称赞:“小玉啊,你来的太及时了。自从先生贴身伺候的书童出岛回了乡下后,我找了再多的人,都不合先生的心意,幸好你来了,不然我真怕先生气出病。”
锦宜略得安慰。
老叶又说:“唉,只可惜你不是霍家的人……你要是霍光姑娘,那先生……不知道得多欣慰呢。”
锦宜见左右无人,就偷偷地问这霍光的事。
原来叶铮年轻时候,喜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游历天下,一日到了蜀中,跟一位当地姓霍的名士一见如故,那人也很仰慕叶铮的才学,两个人竟像是李白跟汪伦一样的情谊。
霍先生招待叶铮盘桓许久,陪他把蜀中大好河山都看了个遍,两人约定此后再聚。
但当数年后叶铮再去蜀中的时候,却发现原本显赫的霍家已经成了焦土,他这才知道四周流寇作乱,霍家因是富豪之家,首当其冲,霍先生跟夫人已经蒙难。
叶铮痛心彻骨,又记得先前霍先生去信,说自己小女儿也出生了,当即忙打听霍家遗孤。终于给她找到了被好心邻人收留的霍羽,但另一个小女孩儿却不知所踪。
从此叶铮收留了霍羽,但这件事也成了他心头之憾,他常怪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步去蜀中,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霍先生一家的遭遇还有变数。
而自从收留了霍羽,霍先生亲自抚育教导,当亲生女儿般对待,也仍时不时地派人去寻霍家另一个小女孩儿霍光,只是至今没有消息而已。
老叶说了这些,叹气道:“羽姑娘是最聪明伶俐的,先生也疼爱非常,偏偏她天生体弱多病,后来……竟然一病不起终究去了。”他神情黯然,看着锦宜的脸说道:“偏偏你的长相又有几分像是羽姑娘,所以我心里盼着你是霍家的人呢。唉。”
锦宜想起八纪,又不敢直说,就问:“可请医调治了没有?我听说长安很多名医的。”
老叶道:“几乎大半个长安的大夫都请过了,太医院有点儿名气的也都去瞧过,又有什么用?”
锦宜不能言语,老叶却又挠挠稀疏的头发:“后来实在是没有法子了,羽姑娘自请去了妙常寺里带发修行,希望菩萨保佑……谁知病越发重了,在那住了一年后就殁了。那之后,先生不愿意再留在长安那个伤心地方,就辞官隐退到了这里了。”
锦宜心里跳了两下:“我在外头的时候,曾听人说,现在那……那鼎鼎有名的桓辅国大人,也是先生的弟子呢?”
锦宜本是想打听桓玹跟霍羽是不是有些什么,但这话怎好透露。
老叶说道:“这是当然了,原本也是先生最青眼的弟子啦。不过……”
锦宜几乎失态:“怎么?”
老爷皱眉,显得忧闷:“我想那位辅国大人……不知做了什么触怒了先生,当初先生要走他还来送行过,先生却大发雷霆,连见也不肯见他一面。后来先生隐居,他写过两次书信,先生连看也不看就丢在旁边了。”
锦宜生生咽了口唾沫。
***
这日下午,天有些冷,没办法去游湖,也不能赏花,叶铮在书房里睡了。
锦宜负责的只是照应叶铮在书房里的杂事,其他洒扫庭院,做饭之类,都有专人负责,她的日常其实十分清闲。
如今叶铮睡了,锦宜蹑手蹑脚地出来,到门口往湖边的方向张望。
从外头到东极岛,只有水路一条路,然而此刻湖面水平如镜,连一只船都不曾见。
锦宜正打量中,却听脚步声靠近,有人高高兴兴地招呼:“小玉姑娘!”
回头看时,却见是岛上一名叫贾小五的小伙子,虽然是深秋,他仍穿着单薄的麻布衣裳,露出了大片结实的胸膛,浓眉大眼的脸上透出了憨憨的笑容。
幸而这数月来,锦宜已经习惯了,当即道:“小五哥哥。”
贾小五听她轻声呼唤,一时骨头都软了几分,受用的不得了:“小玉姑娘,你在等人吗?”
锦宜道:“没有,先生睡了,我出来走走。”
贾小五忙道:“我现在要去湖上打鱼,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这几个月,贾小五一旦有所收获,定会送一条鲜鱼给锦宜,锦宜自然不肯收,他就扔到叶府,或者不由分说塞到她手上,让锦宜不知所措。
如今听他邀请自己去湖上打渔……锦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