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菲深深叹了一口气将东西塞回了袋子里,出门去寻找方萱的父母。
东西交到两位老人手上,对方的反应果然在唐菲的意料之中。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伪造的,萱萱怎么可能留下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谁给你的,这东西到底是谁给你的。“方母看过之后就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她死死抓着唐菲的手不停摇晃着,仿佛今天唐菲若是不说出个名字来,她绝不会善罢甘休一般。
“是天悦的沈总将东西交给我的。“唐菲没什么好隐瞒的,坦然相告。
“他们逼死我女儿还不够,如今还想逼死我们老两口是不是,好,我现在就去死,我不活了。“方母哭喊着。
若是换了之前,唐菲说不定还会好心上前拦上一拦,可此刻她就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既不上手去拉,也不开口去劝。
义愤填膺、恨不得眼下就跳楼给人看的方母眼见自己的演出没人配合,也就没有再多迈半步,只是站在原地抹着眼泪。
果然,果然是这样。
有些人将自杀当作解脱,但有些人以自杀作为筹码,口口声声喊着要去死的人又怎么会真的这么容易就去了呢,捏着手上已经空了的文件袋,唐菲深吸一口气,感慨万千。
有些话不吐不快,唐菲终于还是开口了,“叔叔阿姨,有些话本不该我来说,但是这份文件和天悦沈总真的没什么关系,更不可能是她临时伪造的,你们好好看看这份遗嘱的日期就知道。“
日期?
老两口都是一愣,重新将攥出了褶皱的纸张摊平,翻到最后一页寻找着女儿的签字。
方萱,6月23日。
距离现在将近九个月的时间。
方母的手都有些哆嗦,“这,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的。“
方父在一旁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们方家算是知识分子家庭,从小女儿就是照着他的笔体练字,这遗嘱上面的签名,别人尚且能够自欺欺人,但方父不能,他心里明镜似的这就是方萱的字,亲笔所写的字。
九个月前,女儿就已经立下遗嘱了?
方萱这个念头到底有了多久。
方父、方母在方萱走了这些天后终于正视起了这个问题,他们的孩子,他们亲生的女儿难道真的是被他们逼死的吗?
方父不禁回忆起了不久前,有关方萱仙人跳的网络流言又一次影响到了他和妻子的生活,他们恨女儿不检点,又羞又恼又无能为力,就在这个时候鹏程集团派了高管来到他们家中游说,说是方萱受了经纪公司的蛊惑才误入歧途,只要他们能够劝女儿抹了打官司的念头,他们自然既往不咎,并且承诺能够动用鹏程集团的公关力量将如今网络上对方萱不利的留言一力解决。
方父听后就动了心,没错,不是他们教女无方,实在是女儿进了娱乐圈就变了,受了经纪公司的挑唆成为了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所以他们才不停地找方萱闹,逼迫着方萱妥协,其实在女儿自杀之后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事情的真想也许并不是鹏程集团所讲的那样,可他们承受不起,承受不起逼死亲生女儿这样的罪名,所以他们要告天悦,要将这盆脏水泼给别人,这样他们的心里便能好过一些,才能够继续告诉自己,从来都不是他们的错,他们是绝不会做错的。
可如今,这所有的、卑微而虚伪的假面都被方萱九个月前所留下的一份遗嘱给彻底揭破了。
方萱病了,她病得那么严重却无法得到来自家庭的一丝慰藉,即使没有酒会事件,他们夫妻之前又是怎么和方萱对话的?
“不知廉耻。”
“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别回来,别脏了方家的门楣。”
网络上的谣言他们信了,媒体不实的报道他们信了,邻里邻居对女儿阴阳怪气的抹黑他们也信了,他们唯独没有信过方萱是真的在外面受尽了委屈。
告天悦?哈哈,告天悦不作为没有尽到经纪公司的指责,那他们夫妻两个呢,他们又有没有尽到父母的职责呢。
方萱,她的女儿,在九个月前就已经立下遗嘱,存了死志,将自己所有的积蓄和存款捐赠给了福利基金会,她该有多恨她们啊。
不,大概连恨都不会有吧。
方萱离开的那么干脆,所有的一切她都放下了,爱放下了,恨也放下了,曾经赋予她的一身骨血她也已经还了,从此阴阳相隔,再不相关了。
唐菲就见方父拿着那份遗嘱,脸色惨白,他先是笑了笑,随后双眼一闭,便浑身抽搐着倒下了。
“方先生?!“
“老方,你可别吓我啊!“
方萱的父亲中风了,送到医院后经过抢救人虽然醒过来,但是左半边身子已经无法自如行动,怕是后半生大概就要这样度过了。
原本他们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儿,若是方萱还在必定寸步不离守在病床边上,只可惜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唐菲作为二老的委托律师,虽然对他们自私保守的思想和龌龊的处事颇有微词,但终究还是跟着过去多有照应,而方父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她,他们准备撤诉了。
“您不准备继续告下去?“唐菲确认道。
方父眼神空洞看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不告了。“
方母并没有反对方父的决定,她只是一味地坐在床边止不住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