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便消失在庭院当中。
赵文煊余光紧追不舍,一直看着那方向久久,方收回视线。
他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负手静立,就仿似方才那一幕,确实是不经意间的小小插曲。
只不过,赵文煊掩藏在广袖下的一双修长大手,却早已紧攒成拳,那其上青筋暴突,天知道,若非他掩饰情绪早成本能,怕也未必能压抑下此刻的心潮激涌。
他生死相随的爱人,他心中唯一的妻,在赵文煊不经意间,骤然便出现在他眼前。
他本以为,必要如上辈子一般,待得父皇赐了婚,他迎了锦儿进门,二人方能再次见面,不想在这幽深的佛门寺院,他们竟是提前相遇。
没错,就是上辈子。
独子病逝,心爱女子为他挡了一箭,身死在赵文煊怀中,他当场吐血昏迷,被抬回京城秦.王府后,不过两日,便溘然长逝。
此痛蚀心,赵文煊含恨而终,谁料再次睁眼,他竟回到数年前,他中毒未深之时。
是的,就是中毒。
上辈子路人皆知,秦王本英武强健,可惜及冠前两年遭遇大病,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御医太医俱无能为力,熬了数年,已是油尽灯枯,形销骨立。
闻者嗟叹,秦王命数不好,本天潢贵胄却英年早逝。
赵文煊本来亦以为如此。
他上辈子病后,皇父曾经派出御医太医,让二者全力施为,只可惜,他病情依旧毫无起色。
御医与太医,可以说是当世最一流的水平,这么一大群人尽皆为赵文煊诊治过,却无一提出异议,他因此对此事深信不疑。
只是若能好生活着,便无人想死的,赵文煊也不例外。他因重病身体愈发衰弱后,带着一丝侥幸的心思,开始暗暗派出心腹寻访奇人异士,盼找到一个隐士名医,能够妙手回春。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人还真让他找到了。
这人是避居于青城山中的隐士,医术非常精湛,为人疏朗潇洒,乐于救助有需要者,他见了千里寻访的心腹,便欣然答应下山为其主子治病。
这位隐士一给秦王把了脉,立时面色大变,他随后仔细望闻问切过后,又取了赵文煊的数滴鲜血,凝神亲尝。
最后,隐士面色沉凝,告诉赵文煊,他这不是病,是中了一种奇毒。
这毒出自西南,向来不为人知,且毒性极为隐蔽,每次下一点,持续几年,便可让中毒者身体逐渐衰败,最后亡故,其间不能察觉出一丝端倪。
这种奇毒配制万分艰难,且药性隐秘,要是没有深入研究过它,怕是最高明的大夫也诊断不出。
若非隐士平生喜好游览名山大川,足迹遍布南北,恰好碰见过这毒,且他天赋奇佳酷爱研究医毒,怕也不能知晓。
事情就是如此凑巧,这极为罕见的毒便被隐士揭破了。
末了,隐士告诉赵文煊,他来得晚了,殿下中毒时日太久,早已超过能拔毒的时机,他只能尽力拖延时间,以求让其多活一年半载。
这隐士确实了得,赵文煊当时本已卧榻不起,隐士针灸汤药双管齐下,不但让他身体轻快了不少,甚至还可以留下血脉。
要知道,自从他病倒后,不论封地的良医,还是京城的御医,都嘱咐他不得泄了元阳,以免精气愈发不足,难以抵御病情侵袭。
虽那孩子最终让赵文煊黯然神伤,但孩子还在那数年,确是他此生最美好的回忆。
隐士在秦.王府待了两年,到了赵文煊接到皇父驾崩消息前两月,他提出了告辞,说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只得离去。
他言下之意,便是赵文煊命不久矣了。
能多活两年,又有了孩儿,实乃不幸中的大幸了,赵文煊抛却身份,诚挚拜谢隐士,然后送其离开秦地。
再接下来,便是挥军东进后,往事不堪回首了。
再次忆起这些隔世旧事,让赵文煊思潮起伏,再难平静。
久久,他收敛情绪,垂下眸光,抬起一只修长的大手,放在自己眼前,仔细端详着。
这一只手虽常年习武,掌心有些粗糙,但依旧修长白皙,形状丰润。
赵文煊并没留意这些,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指甲上。
指骨修长,大手看着刚劲有力,指甲整体呈一个弧道,半透明能看见其下肉色。
常人看着,是觉得没有问题的,但赵文煊不同,他上辈子在隐士的指导下,发现了这端倪。
这种西南奇毒诡秘,中毒者全身上下,只有血液与指甲部位能更易察觉出不妥。
血液方面,必须隐士那个医术级别的人才能发现端倪的;然而指甲上头痕迹虽极浅极淡,但赵文煊曾经日夜看了三年多,他一眼就能察觉出不同。
一层极淡极淡的紫色,覆盖在中毒者指甲上,自根部而起,中毒越深,紫色越往上蔓延,若到了完全覆盖之时,便是中毒者阳寿殆尽那刻。
那抹熟悉的淡紫,此刻就盘踞在赵文煊指甲根部,约摸占据其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