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之淼捋了捋胡须, 他深思片刻又道:“可这一《海寇议》还不足以挑战陛下给到万世港的诚意, 朝廷众臣皆知,公主将大米、工艺授意万世港出口, 这可是帮了万世港天大的忙。”
昭阳看着那一卷《海寇议》,她抬眼道:“我怕这不是离间那么简单。”
“公主的意思是?”孙之淼有些不解。
昭阳扔出两个字:“挑衅。”
“恕下官愚钝。”孙之淼道。
昭阳解释道:“我尚在念归城时,礼部上下齐心,我离开仅一月, 礼部下设制仪司就能在我眼皮下面放入一卷我不想见到的书,而且偏还在我府上,显然是有人想告诉我,礼部已经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安全了。”
“不可能!”孙之淼猛得直起身子,他道:“礼部尚书黄大人乃公主舅舅,礼部上下又多为黄大人门生,众人都以振兴念归城为己任,对陛下、对公主都绝无二心。”
昭阳示意孙之淼坐下,现在也不是怀疑猜忌的时候,昭阳道:“不说其它,只谈这《海寇议》,先看看是谁将此书放进去的。”
孙之淼一脸懊恼,但正如昭阳所说,现在想太多其它的东西也是没用,他起身向昭阳郑重的行了一礼道:“下官定不负殿下嘱托,殿下回程之前一定给殿下一个交待。”
“那就劳孙侍郎费心了。”
昭阳并没有想到前脚回府后脚就闹了这样的事情,昭阳第一个怀疑的自然就是东宫,至少在东宫的安插在万世港的奸细还被押在九天之上,这就是铁一般的证据。只是这次谋划和那位楚姓幕僚有没有关系,就不得而知了,看来此次归门除了要重新立威于朝堂之上,还得好好将东宫收拾一番,想到这里昭阳的眉头又低了下来。
“奉笛。”昭阳唤道。
“奴婢在。”奉笛从角落里走了上来。
“今日晚让六郎陪本宫一同用膳。”
而在公主府的另一头,顾如泱也是一副焦头烂额之态,好在对付她的是杜咏,若还是孔蒲知之流,怕又得有小厮跑去唤昭阳来帮忙了。
顾如泱老实跪坐于蒲团上,杜咏与她面对面坐着,杜咏似笑非笑,顾如泱却是一脸无奈。
“十五年前,咱们也这样坐着。”杜咏说道。
“是的,杜大先生。”顾如泱回答道。
“还记得我教过你什么书吗?”杜咏问道。
那些年顾家旧部远逃外洋,何三思负责着船队一种往西而进,杜咏则是负责着自己,每日练字读书一样不少,且不说四书、五经,杜咏更是上至各国海战经要收集整理,又融会贯通,再一一讲给年少的顾如泱听。
“不记得了。”顾如泱挑起眉毛。
杜咏扶正眼镜,如果顾如泱真不记得了,她也成不了海上的霸主。
“当家的无需记得,学以致用了就好。”
“杜叔,别卖关子了,直接切入正题吧。”顾如泱最烦的就两件事,一是何三思催婚,二就是杜咏教书。
“古语有云……”
“能通俗些吗?”顾如泱提醒道。
杜咏盯死着顾如泱,顾如泱倒一嬉皮笑脸的看着他,对于这位当家的,他着实没个办法。
“简单来讲,虽然念归城住着的是大周皇室,但是现在大周皇室究竟是怎么样的背景你我再了解不过,在外看来念归城是君,我万世港是臣,但实则万世港与念归城现在同气连枝相互合作,你全当他们是主,我们是客,主客之间应是平等关系,主有主之道,客有客之礼。”
“那你的意思是说,明日我就不给那光孝皇帝下跪了?”顾如泱问道。
杜咏吐了口气,慢慢说道:“跪,肯定是得跪的。”
“那跪了这还是平等关系?”顾如泱反问道,眉目里却是轻蔑。
杜咏知她是故意为之,他自然有话对付:“那顾当家,这次你来念归城是与朝廷做生意还是陪昭阳公主回门的。”
“自然是回门的。”顾如泱又补充道:“二才兼得自然更好。”
“既是先回门,后生意那当家就先做好驸马之事,给丈人下跪也不是什么难看之事,至于生意之事杜某自会在背后打理。”杜咏接着道:“我们花了如此心思物力来到念归城,自然不会空手而归。”
顾如泱点点头,虽说这次回门是为了回报昭阳的信,但顾如泱也一心想让万世港在这四海有一隅之地,东有倭国,胜产铁器,西有荷兰、佛朗基、英吉利之流,西北之地安然、暹蜜各香料、木料皆是上品,唯有万世港无一产物,太平岛诸人生而为贼,除了跑海什么都不会,唯有念归城给了她希望,正如杜咏所说,这场交易她一定不会空手而归。
但正是因为这些外患,顾如泱的心里却激起了另一种不快,若说与念归城做生意自然是上上之策,但她却不想与昭阳如此功利,昭阳是个有趣之人,贵为公主却也有赤子之心,看似柔弱但又胆色过人,有些狡猾但又守得住本心,她努力适应着万世港的一切,就像一个笨拙却又鲁莽的女孩,对顾如泱来讲,这样的昭阳让她心生好感,自然更想真心相待。
“可如此下来,昭阳民会不开心吧?”顾如泱说道:“她倒是一真诚之人。”
“呵……”杜咏冷笑一声:“当家的多虑了,你与她、她与你之间什么不同,昭阳公主想要的只是她大周的昌盛,而我们只是她走的第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