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名敌兵,找寻下一个目标的聿璋,回头却不见座骑的马首。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披银甲之人,他的长戟戳穿了聿璋的马匹;失了马匹的聿璋整个人向前扑跌,吴钩也险些撤手。
在这杀声震天,旌旗交掩的战场,他紧急跃离马背,堪堪逃离了给马尸压在地上的险境,可背后友军的马蹄、埋伏于四周的兵刃,无一不能取他性命。
披风乃将领的标志,将他斩下马背的此人认出他的身分,手上长戟果决地向他刺来。其清脆悦耳的嗓音在这低沉嘶哑的杀声当中,格外清晰——“到此为止了!”
他手握吴钩,不顾两臂伤势的拚死挣扎,正巧卡在弯刃与直枪间的缝隙。
‘活着!’
他一手去扯长戟的另一侧,看穿他意图的女将猛然抽回戟来;刀刃虽在掌中化开一道口子,亦让他得以借力使力的跃向空中。
在她惊愕地凝视下,聿璋喉间爆出一声巨大的嘶吼,抡起吴钩,朝她腰际猛然斩去……
*
手起刀落,随着贼首遭斩,占尽地利之便的贼寇军心顿时浮动起来,谷烨卿瞥向给他拦腰斩倒的头领,割下他的头颅提起大喊——
“头领已死!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正射下那贼寨其中一名刀斧手的明威将军谷烨樊听见此声,忍不住望向那血淋淋的头颅。
“大煌军威,势不可挡!”
像是受了谷烨卿的鼓舞般,围绕着山寨间的将士纷纷重复——“大煌军威,势不可挡!”那样壮盛威武的声响,给仍在顽抗的贼寇听在耳里,只怕是三魂七魄都给吓掉,纷纷逃走了吧?
他们领着五千兵马,攻下这最后一座贼窟,终于能够班师回朝,给圣上一个圆满的答复。
旗下将士尽责的将欲逃窜的贼兵一网打尽,更重要的是收缴兵器,拯救伤员等善后工作。
即便出征前就已有必胜准备,但打仗没有不死伤的,谷烨樊指挥若定,再加上此行有了谷烨卿协助,大大的鼓舞了将士士气,行军起来较先前更加无往不利。
天色已晚,他们行军两月余,一连大破三座贼窟,终在此日完成任务,便借着贼寨顺势扎营;谷烨樊在勉强凑合的灯火下取来信笺,一字一字的写下战果。
“报!”
抬起眼,来者揭下铜盔,露出那张与他有着几分相似的脸来。“禀将军,弟兄已升火造饭,待会儿便可用膳……”谷烨卿润了润唇,再次开口时,嗓音显得有些沙哑。“此行攻寨,伤者二百六十五人,我军医士已尽力抢救,死者……三十七,另有五人生死未卜。”
“嗯,收缴腰牌没有?”
“都在这儿了。”谷烨卿牢握这亡故的三十七名将士腰牌,不是染上尘土就是沾了血迹,大多是死在这帮贼人的陷阱与箭矢下。
“拿来给我,由我上缴兵部,再一一厚恤这帮弟兄的家人们。”
此仗即便得胜,尤其胜负还是给谷烨卿那一次大胆突袭才定下的,然而谷烨樊印象最深的,却是弟弟此刻流下那悔恨又不甘的泪。
“别哭了,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谷烨樊年方二五,相较于初出茅庐的弟弟,已经在沙场上出生入死过许多次的他,早已痛过好几回;他用力拍了拍谷烨卿的肩膀,弟弟的回答却是抹掉那眼热辣辣的泪。“伤口还在渗血,包扎过了么?”
“嗯,我自己包的。”
谷烨樊叹息,割下披风一角,重新给弟弟包妥。“待会儿再找医士敷药去!别瞧这伤不轻不重的就搁着,会留下病根的……”他又说起某次行军作战时,胳臂筋脉给伤了,就此失了不少气力的往事。谷烨卿听而不闻,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
“这回班师,我会找机会在圣上面前给你多美言几句,你这宣节副尉,少说也能升个几品……”
“多谢将军,升官晋爵什么的,卑职还没想这么远。”望向案上堆成一座小山的木牌,谷烨卿又是心头一紧。
谷烨樊又哪里不知他心底难受?“顺便还要认真给你谈谈婚事了!”
一讲到婚事,谷烨卿再也无法哭丧着脸面以对。
“爹娘那儿的主意我已经听说了,我只想问你,你莫不是真打算迎娶二公主来着?”
“娘娘当面托付的。”他含糊其辞,却是将所有责任全都推给了皇后;谷烨樊勾唇一笑,一把扯住了弟弟肩头,“嗯!哥……将军!这样……”
“仗都打完了,你倒是懂得拿这军阶来噎你哥;喂!讲得你很不想娶那野蛮ㄚ头似的,这般不情愿?”
“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一想到当初陪湘君返乡,聿珏受伤时给湘君搂在怀里那副情景,便觉心头犯堵。“聿珏她……”
“哟!你直接叫她的名儿来着?果然是儿时玩伴,两个人感情深厚,不是咱们这些个外人能理解。”
谷烨卿苦着一张脸,又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总、总之,这个等我回去了,跟爹娘商量过了,再做定夺!”他摆脱了谷烨樊的箝制,在夺寨门而出的同时,闻着了饭的焦香味儿。
***
天色昏暗,还未入冬,此刻的长安已经打了霜。
聿琤在案牍上仔细批示着,还未告个段落,门外的太监已来报信——“二公主驾到!”
门外的聿珏头戴朱红小冠,还仔细贴了花钿,踏进门前微拢着黛青外袍,不停搓着双手。“怎地突然变得这般冷……”
聿琤微微一笑,对门外微望了几眼,“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