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改变多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已不再为失去的地位耿耿于怀。
唯一放不下的,是杀母的仇恨。
母后,由一个小宫女一路爬上皇后的宝座,这条路上又怎能少得了无辜者的鲜血和尸体?在宫中,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奇怪的是,父皇偏偏喜欢这样的母亲。
许是他自己懦弱的性格吧,总是对这样强势的女子有着一丝憧憬般的爱恋。
母亲当上皇后前的最后一个牺牲品,就是二皇兄的生母,前皇后许氏。
若不是他杀了自己的母亲,夺了自己的帝位,或许李显会一生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吧。
不过十年前,李显已用自己所有的一切,还清母亲从他那里夺来的所有东西。
现在,欠债的人是他了。
那个人常对李显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那个人一定没有恨过,所以他哪里知道,有时感情是不受理智控制的。
不过恨归恨,孑然一身的李显从没幻想过行刺仇人。
现在的烽帝,对李显来说已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重回京城,为的不过是给母亲的坟上添一柱香,捧一掬土。真的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忽然又觉得往事好远好远,那一香一土,添了,又能如何?
母亲的坟墓,李显始终没有去过。
仗着往日在宫中的御膳坊曾经学过几个菜,李显化名在一家名为迎客来的酒楼找了份工作,酒家不大不小,客人不多不少,工作不轻不重。客忙时,站在火边汗流雨下的为陌生人炒菜做饭。闲时,他便带着一身的油污于后院的柳树下发呆,静看时间慢慢流逝。
有时,他竟想就这样过完一生也好。
就这样在迎客来混了一年,李显竟渐渐爱上这份工作,把心思全部投入摸索新式饭菜的配方做法上,巧妙的把民间饭菜的味道与宫廷饭菜的做法融合在一起。他亲手烹制的几道新菜越来越受欢迎,往日的小酒家也一天天兴旺起来。
远离尔虞我诈的欺骗和兄弟阋墙的仇杀,简单的日子如淙淙小溪,缓缓流逝。
他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让东家给自己提薪,然后娶个平凡的女子成家。
算来自己也二十二岁了,以常人的标准看,早该成家立业。
花匠的女儿,剃头师傅的女儿,什么出身的女子都可以。找一心爱之人相伴,然后,他要把过去二十二年的自己彻底遗忘。
这天中午,忙过了客多的时间,李显出了厨房,想去找东家商谈加薪的事情。以自己现在迎客来第一招牌大厨的身份,他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刚出厨房,却被一阵悠扬的笛声吸引。笛声时高时低,婉转处如夜莺低唱,高昂时如百鸟齐鸣,恰应了这一季的湖光春色。情不自禁的,他竟追随这笛声而去。
楼后有一处红色凉亭,四下碧水环绕,杨柳垂岸,风景煞是清幽。正是为那些不胜酒力,中途逃席暂避的客人所设。
此时碧波之上,凉亭之中,正安然坐着一位华衣男子,远远的只见他面水而坐,看不见其容貌。
李显不愿上前打扰,施展了轻功,放轻脚步,悄然靠近。
自回尘世,第一次用这习练十年的轻功,竟是为了偷听他人吹笛,那人若是知道,不知会怪自己暴殄天物否?
忽而,那笛声嘎然而止,吹笛之人猛然转身,恰与李显照面。
此人约摸二十五、六的年纪,与长相平凡的李显相比,容貌甚是英挺,俊美的如同画中之人。一袭显贵华衣,昭显着主人高贵的身份,更映衬着那眉宇间四射的光彩。举手投足中,如是读书人般的儒雅文静,腰间却又别着把宝剑,单看那镶满宝石的剑鞘便知价值不菲。
「好轻功,直到阁下近我三尺之内,我方发现。」那人冷笑一声,右手已按在剑柄之上,「阁下是谁?意欲何为?」
李显知他误会,却也并不惊慌,拱手为礼,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