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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不可置信的张大了眼睛,声音都在发抖:“是,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从正月里发病到现在,快两个月了,这是第一次要起来。欢喜强忍着眼泪,上前侍候皇太后坐起来。
宫女们捧着衣服首饰,小太监端着水盆牙粉香脂,在床下跪了一排。
欢喜拧了帕子,小心翼翼的给皇太后擦脸,皇太后道:“将丝帕取下吧。”
可以吗?欢喜犹疑的回头看着章锦婳。
章锦婳轻轻的点头,嘱咐道:“太后娘娘请闭着眼睛,等红光出现再睁开眼睛。”
欢喜小心又小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解开皇太后眼睛上的丝帕,咬紧了牙关不敢哭出来。
曾经圆润饱满的太后,如今是瘦骨嶙峋,眼眶深陷,双颊凹进去,下巴往后缩着,苍苍白发干枯而凌乱。
皇太后闭着眼睛等欢喜替她收拾妥当,鼓起的眼皮动了几动,慢慢张开了一条缝。
章锦婳站在窗前,指着窗下的牡丹花:“太后娘娘,这朵牡丹花的颜色,真是极少见呢。”
皇太后微微一震。
章锦婳凑近牡丹花,嗅了嗅花蕊:“牡丹华贵,近观方知其味。”
皇太后的眼睛半张开,射出一道精光:“只可惜,太娇气。”
“太后娘娘,这朵牡丹花,刚才我站在远处看过来是粉白的,站在近处看,是粉红的,在阳光下的花瓣,又都是雪白的。”章锦婳微笑以对:“我第一次见到会变色的牡丹。”
“只是看着不一样罢了,”皇太后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说:“看的人站的位置不一样,就以为牡丹会变色,换个位置多看几眼就知道了。”
皇太后即使病了这么久,一旦清醒过来,思维即刻变得十分清晰,讲起话来又是半遮半掩,意有所指。
“太后娘娘,可否教小女子如何看牡丹花?”
“欢喜,扶我过去!”
“是,太后娘娘。”
欢喜和另一个宫女,半拖半架着皇太后,挪到了窗前。
小太监抬来一张软榻,皇太后坐下,半倚在软榻的扶手上,微微喘息:“叶子都枯了。”
章锦婳蹲下来看,伸手掐掉黄叶:“这就好了。”
“花瓣也枯了。”一只青筋暴涨皮肤干枯的手伸过来,扯牡丹花的花瓣,是皇太后:“再漂亮也会枯萎。”
章锦婳掐掉花枝上的另外一朵花:“一枝一朵,花瓣就不容易枯萎。一枝数朵,总是有强有弱,太后娘娘请看,这下面的花苞,根本就没有机会再开了。”
“呵呵,枝头的花朵,本来就不给机会让它开,下面的花苞就是个点缀,是个陪衬。”
花匠精心培育的名贵牡丹,就这样,被皇太后和章锦婳,你一朵我一瓣的给扯得七零八落。
皇太后心情大好,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问章锦婳:“章小娘子,现在该怎么办?”
“太后娘娘,还有两盆牡丹,是否也教教小女子如何欣赏?”
“嗯,欣赏,教你欣赏。”
小太监飞跑着将另外两盆牡丹全部抬进来。
皇太后和章锦婳,依样画葫芦,重复着类似的对话,同样的动作。
很快,牡丹花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皇太后脸上的欣喜,转瞬即逝,就像做错事的孩子,换上了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章小娘子,怎么办?”
章锦婳看了一眼欢喜,笑着对皇太后说:“太后娘娘,牡丹花本就是供人欣赏的,种花也就是为了欣赏花朵绽放的美好,喜欢就多看几眼,不喜欢就扔掉。就像小女子配药方,有用的就留下,不能用的就拿走,否则配出来的药,不是没有药效,就是反成毒药。”
就在这时,皇太后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章锦婳看了一眼地上的花瓣,大概是皇太后手上沾了花粉,这才打喷嚏。
打喷嚏可以震动五脏六腑,这是医治已经生效的信号。
章锦婳恭恭敬敬的对皇太后道:“太后娘娘,请回凤榻歇息,小女子为太后娘娘调制一碗养生汤。”
皇太后喝了半碗热热的养生汤,舒适的闭上了双眼,呼吸轻缓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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