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犹若呢喃。段崇蓦地松了松手,低眉垂眸,眼中似有深不见底的晦暗。
半晌,匕刃好似箭矢,雷厉没入徐有凤的后背,位置不偏不倚,正中心器要害。徐有凤闷声痛哼,喷涌的血液以可见的速度濡透了他墨绿色的衣袍,他疼至抽搐,呃呃乱叫。
单九震挑起眉,冷笑地看了段崇一眼,“准头还行,也狠,就是不够狠了。”
说他狠,是因为这一刀下去,只会让徐有凤流血不止,在最后的关头慢慢熬着,意志清楚地沉浸在死亡的恐惧当中,无法摆脱;说他不够狠,到底还是用了一击致命的招式,徐有凤也算得个痛快了。
段崇似是对单九震视而不见,抬眸看向夜罗刹:“将《宝鹤图》交出来。”
夜罗刹看了单九震一眼,得到允许后,从马鞍袋中抽出画轴扔给段崇。
段崇展开看过,确定是原画无疑。
单九震瞧着他说:“不管你曾做过甚么,你始终是我儿子。九娘好心提醒你一句,即刻率兵回京看看罢,想必宫中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不知道那个让你效忠的皇上是否还活着。”
段崇闻言目色一沉,千头百绪在脑海中浑转。得意的笑在单九震眼中越蓄越多,段崇一时如醍醐灌顶,狠挽住马缰,调转头,破雾拨云,带着人飞快地往下山的方向奔去。
徐有凤趴在地上,鼻间钻进了尘土,他太熟悉这种卑微的味道。
周围静谧上片刻,远远地,有清脆的马蹄声,从与段崇反方向的东面而来,渐行渐近。那人身披银灰色的风袍,几近闲漫地走出湿沉的雾气,肩膀凝上一层白冷的霜。
徐有凤教两个人从地上架起来,被迫抬起下巴看向来者。
单九震和夜罗刹恭敬地垂首,分退两侧,让出一条道来。来者脸上带着半张鎏金的鹰头面具,露出很是俊秀的下巴,薄唇带着轻轻讥嘲。
“还没死?”他声音很凉,凉得人骨子发寒。
单九震回答:“早晚而已。”
他摘下面具,清隽的面容中透着温雅的书卷气,然黑眸长眉却透出森森冷意,正是李元钧。
“既然碰了不该碰的,看了不该看的,那就先废了他一双手……”他俯身,微眯着眼审视着徐有凤那只异于常人的瞳仁,片刻,他继续道,“再剜了他这只眼睛。”
见到李元钧,纵然徐有凤再愚钝,也一切都明白了过来。
如果说段崇将他送入不见底的深渊,而李元钧则将他重新拖回人世间,尝尽了最极致的痛苦。骨节碎裂的脆响在静谧的树林中清晰可辨,徐有凤痛得嘶哑乱叫,喉咙却发不出清亮的哀嚎。
腥热的血淌了一地。
徐有凤犹若浸在殷殷血泊当中,左眼眶血糊糊的一片空洞。那一抹青蓝色,如若玻璃球骨碌碌地滚到掉在地上。
李元钧望着地上的血人,唇边起了一分讥笑,“忍冬倒有些灵气,可惜你配不上。”
血的鲜艳,将眼瞳衬得愈发透亮,似乎折射出淡淡的日光。
“她说很漂亮……”徐有凤看着那只青蓝色的眼球,哑得只能发出轻微又破碎的气声。
李元钧扬了扬眉,难得肯将目光完全落在徐有凤身上,又听他说了一句,“没有骗我……”
——好漂亮。
记忆深处,实在太过遥远。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想过从前的事,自从徐氏部众渗透到中原以后,他一心想让这锦绣江山匍匐在自己的脚下,再没有想起过关外的日子。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他都不愿记起。
在看见这只眼睛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关外初春的天空也是这样的青蓝色,万里无云,澄净如镜。
少女一瀑乌黑的长发,腰肢柔软纤细,不是关外摧人黄沙所铸就的风姿,而是江南柔风裁剪出来的身条。温思敏最喜欢塞外的春天,除了风更烈一些,很像故国旧都。
她采了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在草环上,笑声如阵阵银铃,在旷远的草原上荡来荡去。徐有凤眼睛上朦胧的白纱似化作云海,她就似隔在雾端的美人,遥不可及。
温信衡帮着她放起了风筝,又转去不远处的武场上练剑。
关外制作风筝的技艺不如中原,线易断,风筝不能放得很高,但关外的苍穹却广阔无垠,虽不能飞得高,却能任意徜徉。
风筝模样既不是燕子,也不是鸳鸯,而是彩翼凤凰,绮丽无匹。
温思敏也不嫌脏,拎着裙子陪徐有凤坐在草坡上。不复细润的手却很温柔地牵扯着风筝线,身子却悄悄地靠到了徐有凤的旁边。
徐有凤刚刚从武场练完箭术,很是疲累,倒在坡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教一阵细痒弄醒时,他睁开眼就看见温思敏月盘一样的脸。他下意识惊了惊心,目光顿时涣散开来,手已经作势去摸藏在靴中防身的薄刃。
“原来太子哥哥瞎了的眼睛竟是这样的?”她却是先发了声。
自温思敏真正懂事起,梁朝就亡了,她对异瞳族人没有任何概念。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