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还要维护他么?!”
“不!”江漓贝齿紧咬,目光颤动:“公子他不是这样的人!”
啪、啪、啪――
有节奏的击掌声,缓缓响起。
南隽于半空高举双掌,拍完,唇边溢出一抹寒笑:“陆掌事说的一字不差,我南隽就是这样的人!今日,我来这儿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送诸位最后一程。哦对了,方才来的路上,我见这商号斜对面有家棺材铺,十分合时宜,就自掏腰包、给你们每人都买了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诸位不必承情,也不必还钱,权当我这少族长的一份心意。”
举事在即,众人最忌讳说不祥之语,他却如此肆无忌惮的玩笑戏言,诅咒众人死去,密室里的二十人忍无可忍,唰得亮出长刀,将主坐上的锦衣公子团团围住。陆一白气急之下,一把推开江漓,直接将刀逼至南隽眼前。
江漓被挤到包围圈外面,只见密密麻麻的森冷刀刃,皆对准中间那抹锦衣,不由捂紧心口,惊恐至极。
南隽扬眉,淡然一笑,伸指弹了弹伸到他鼻尖的那柄长刀,泰然道:“陆掌事,若我没有记错,你的爷爷,是昔日西梁常胜将军陆诚,忠君报国,立下战功无数,后来,因为不肯收取贿赂,得罪了西梁王身边的佞臣常喜,被那常喜诬告贪污军饷、假公济私。西梁王听信谗言,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便将他贬去守城门,以致巫军突袭,朝中无将。”
“你的父亲陆秋山,继承了陆家家风,刚正不阿,不懂阿谀奉承,别的考生都在给主考官送礼,他却非要凭才华取胜,国试六次,五次落选,好不容易进了次殿试,没想到,西梁国主竟命常喜来当殿试主考。常喜当着满朝文武和其余考生的面,嘲笑你父亲衣着寒酸,登不了大雅之堂,你父亲羞愧离殿,空有满腹才华,最终,也只是在一个令使手下当个幕僚。”
“西梁城破时,西梁国主只顾自己逃跑,弃满城百姓于不顾。你爷爷陆诚守着北门,不肯放西梁王离去,跪在马前请西梁王留下来,和西梁百姓共存亡,没想到,西梁王恼羞成怒,竟让常喜一刀砍掉了你爷爷的头颅。西梁城破后,你父亲陆秋山带领西梁遗民,隐匿在城内,昼伏夜出、四处击杀巫军,护送西梁王逃跑。谁知,那西梁王鬼迷心窍,为了保命,竟在常喜的挑拨下,去巫军帐前举报你父亲的藏身之处。后来,你父亲被捕,拒不投降,被巫军处以极刑。”
陆一白握刀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牙关战栗,吼道:“你住口!”
南隽逼视着他,讥讽一笑:“若你父亲和你爷爷在天有灵,知道你为了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国主,去赴汤蹈火、赌上性命,定会十分「欣慰」罢。”
陆一白泪流满面,瞬间崩溃,再也握不住手中长刀。
南隽晒然,又将目光投向另一个面皮细净的中年男子,高声道:“秦掌事,若我没记错,你的父亲,是昔日西梁吏部的一个小小掌簿,虽官微言轻,却老实勤勉,未尝出过一错。可就因为他带着你母亲参加了一次宫中宴会,你们秦府便大祸临头。西梁国主觊觎你母亲美貌,宴会结束后,竟命常喜暗施毒计,将你母亲留在宫中,强行奸污。你母亲不堪受辱,回府后,用一根白绫结束了性命。你父亲敢怒而不敢言,忍辱负重,尝尽冷嘲热讽。”
那秦管事身体一僵,目中陡然流露出无限悲苦和恨意。
南隽冷然道:“若你母亲在天有灵,知道你为了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国主,去赴汤蹈火、赌上性命,定也会十分「欣慰」罢。”
黑金色的长刀,砰然坠地,年近四十的男人,被揭开伤疤,竟是蹲在地上,悲声长哭。
南隽冷眼扫过围住他的众人,和他们手中的刀刃,道:“诸位都是西梁旧民,还需我一一历数这些西梁旧事么?当年,我母亲以一国公主的身份,创立端木族,游历从商,虽有以商干政之嫌,可她最大的心愿,是让端木族成为庇护自己子民的巢穴。西梁城破时,母亲完全有机会逃出来,带领端木一族报仇雪恨。可她没有反抗,没有逃走,反而坠下城楼、以死明志,就是希望你们能放下仇恨,好好的活下去。”
暗室里的人,皆陷入沉默。一双双眼睛,呆滞而迷茫的望着主位上的锦衣公子。这些话,太过颠覆他们以往的信念,十年来,他们一直活在国破家亡的仇恨里,从来没想过放下仇恨会是什么样子,也从未想过放下仇恨。
他们日日被仇恨压迫的喘不过气,即使个个腰缠万贯,也抵消不了那种痛苦。他们大部分人,都没有成家立业,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以后都是要为国仇殉身的,美满的家庭,衣食无忧的生活,只会令他们愧疚难安,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些西梁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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