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德光继续道:“诚然,本王之所以南下,固有李从璟前番曾数度让我受辱,心怀不忿之由,但也正是通过这些事,本王才深知,他非是池中之物。对李从璟,实不可有片刻姑息,若任由步步壮大,来日必成契丹国大患,其害将丝毫不亚于当年之李亚子!可笑那些大臣们,竟都对此视而不见,他们又何曾知晓,一个真正的天才,即便尚且年少,却早有吞吐天下之胸怀,何况其已渐有改变天下大势之实力?岂不闻,大明安归国之后,不到一年时间里,渤海国已然崛起一帮务实强干之能臣,其所以能如此者,是有李从璟遣人相助之故啊!这样的人,不在其羽翼尚未丰满时扼杀,待其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时,再要应对,其难岂止胜过今日十倍!”
耶律德光深邃的目光,充斥着浓厚优思,一种忧国忧民的情绪,犹如实质般溢出。
多伦心怀激荡,情绪复杂不能言,他怔怔望向耶律德光,眸底是挥之不去的崇拜与仰望。他想,李从璟固然是天才,年少有为,然而殿下又何尝不是?这世上,总有些人,生来眼界、思维就超乎常人,不可以常理度之,大概也只有同类人,才能了解彼此,而也正是因此,殿下才对李从璟格外忌惮。
昊天湛蓝,骄阳当空,万里无云,耶律德光的身影在高处显得有些萧索。
耶律德光沉声道:“大争之世,世人,尤其是身居高位者,总喜言‘谋国’二字,然而,他们当真知道何为谋国么?而他们中间又有多少人知道,庸才妄言谋国,实则是误国!”
有树叶随山风飘落,在耶律德光和多伦眼前滑过。
多伦没问世间三种人中,第三种人是哪一种人,他已知晓了答案,在他心中,耶律德光便是那种人。
而远处,那位剑子已到了李从璟马前,李从璟正从马背上抽刀而起。
在与耶律德光所在高地相距十来里的另一端,一老一少攀上一座山脊。老人须发花白,布衣烂衫,手持一卷书册;少年人剑眉英目,背负竹篓,篓中有草药几许,草根上尚有泥土,他手握一柄采药锄,腰佩一柄三尺剑。
一老一少,目光同时望向道路上厮杀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