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敌望虽是斥候的事儿,但身为主将必须掌握最详尽的敌情才能拿出最合适的应对方案,任何细节都有可能成为胜败的关键。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敢忽视细节的差不多都是失败、被宰杀的蠢货。
特别是在这没有现代化侦察手段的古代,很少有那种不管不顾只管一味蛮干的蠢货主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主将们一般都会选择亲自抵近侦察,从而作出合理的判断,这是最基本的军事素养,高汉很高兴地看到诚节就有这种素养,而且很强。
“以现有情况来看,越析人并没有发现咱们,我想上去查看一番,不知道师叔有没有兴趣?”
要接敌了,诚节难掩兴奋,主动请缨,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挑逗。但凡修者都很少知兵,就是某些知兵的汉地人也因承平日久,日常所作的都不过纸上谈兵而已。
诚节始终认为高汉也是这类修为精深的修者,他属下的蛮军大概也是因为他修者的身份盲目崇拜之下才予以跟随的,所以很想看看高汉历经实战会不会怂,这也是知兵者的傲气使然。
“小样儿,跟我玩激将法?”高汉瞥了诚节一眼,“不过你先把你和你的部下拾缀利索了再说。”
诚节愕然,左右看了看,自己和要带的亲兵全部紧衣束腿,一切都是按侦察的惯例作的没错啊。
“切,就你们这身白衣白袍,离着好几里就得让人发现了,还谈什么抵近侦察?”
高汉一边说一边从卓不二手里接过两碗墨绿色的草浆、黄色的泥水往自己身上、头上涂抹。
在诚节等人的注视下,不一会功夫,高汉就变身成了一个全身伪装的现代化丛林战士,而且这个战士还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插着各种草,最后成了毛茸茸的一团,就象一个人形精怪。
白崖军的军服例来以白、银两色为主。如果在正面战场上,白云、水浪一般的军队铺天盖地地向对手碾压过去倒也能起到一种不错的慑敌效果,但小规模战斗或者侦察、撤退,越显眼的装束越容易被发现,越容易成为首要打击目标。
诚节是个聪明人,虽然因为身份尊贵以前很少上战场,但看到高汉的装束,对比之下立即明白这里面的问题。
“怪不得我瞅那些蛮兵大多也是如此装扮。”诚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亏自己还以为他们是太穷配备不了好服饰,弄了半天人家才是一切从实战出发的。“全体换装,以高帅为榜样!”
白蛮尚白,以水为净,而且人人如此,这是一种坚持了很多年月的风俗,若论南疆哪一族最讲卫生,那非白蛮莫属。但这样也带来了一个问题,太好干净,甚至过份到有些洁癖的军人适合战斗吗?
如果让有些大男子主义的高汉来给眼前这些白蛮人作评语,那就只有一句话:娘,太娘了!
“战场让女人走开。”
前有自家世子诚节的命令,高汉又轻飘飘地甩过一句极带污辱性的狠话,所有迟疑不绝的白蛮人都怒了,不就是涂些草汁、泥水吗?白蛮人都是不畏生死的勇士,还怕这个?
脱,除盔卸甲,脱去外衣……我靠,里面的也是白的!白蛮人此时对自己的习惯性服饰却有些羞恼不已了。
在周围围观而且还嘻嘻哈哈、指指点点的蛮货面前,白蛮人安肯认输?一咬牙一跺脚,涂!
看着族人们一个个克服掉了心理障碍互相帮忙、“顺利”伪装成一团团草精树怪,诚节有些哭笑不得,本来还想激将来着,没想到被反激将了,而且是一人激了一群。
不过率先伪装完毕的诚节让亲兵试了试伪装,确实比穿白衣的实战效果好的太多了。
诚节在惊喜之余思维有些发散,“我白子国立国数百年自诩开明却渐失进取,并入南诏之后,受其绥靖之策安于其乐磨平了血性,这便是白蛮势衰的主因。今天要不是受师叔点拨我也没注意到此节,带领这样的族人上战场,不说胜利,就是安然回归的能剩下几个?”
赫然警醒的诚节向高汉深拘了一礼,“多谢师叔。”
高汉笑了笑,“我看你是略有所悟,但并非全明白了。”
“……”诚节愕然。
“一族积弱非一朝一夕可变,白蛮人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重新激发血性,此为一族之志不可或缺,以此为凭保境安民尚可切不可与他部争霸斗狠。南诏统一已势不可挡,白蛮若要逆势而上,无异于螳臂挡车。且南诏不过是争一隅之利而已,天下大势终归会趋于大合,到时南疆必合流于汉土,你一部一族之力安能阻否?”
高汉此时说话神情庄重,却是自带巫王的王者之气,不怒自威。诚节听到耳里有如洪钟大吕,一波又一波地敲打在心门之上,生起的那一股强族兴邦的冲动也不由得被震散不少。
稍微缓解了一下情绪,诚节恭声问道:“若果如师叔所说,某亦不欲重立白子国,而是想求强族之法,否则百十年后我白蛮难以族称。但以当下南疆之局,我白蛮儿郎怕是无用武之地,不争不斗,何来血性?何以强族?”
此话一出口,旁边的卓不二就是一呆:坏了。
果然,就见高汉展颜一笑:“想尽快地帮你的族人找回勇气、自信么?多了不敢说,只你和你的这千多族人我还是有办法的。”
“请师叔赐教。”
“先说好了,我不保证会多少白蛮人活着回来,但我会尽量保全他们,也能保证任何回来的白蛮人都是个顶个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