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七十文,十招!”“侬压六十文,七招。”、“一百文!奶奶个熊,老子就不信少坊主还能被姑娘压着打一辈子,怎么说也得有五招能站着”之类的下注声此起彼伏,丝毫不给顶头上司面子。
阿武身形不动,嘴上倒是点起了炮仗:“喂喂喂!谁才是你们老大啊?兄弟情被压完酒水就当成醪糟扔了?这个月赏钱不要了?胆子可不小……给我下一贯钱,十一招!”
不愧是少坊主,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财大气粗,颇有震慑力。
旁边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笑嘻嘻嚷出了大伙儿的心思:“少坊主!平日里您当然是老大,可这当头阿清姐就是咱衣食父母,咱自然是向着老大的老大喽!远水解不了近渴,阿清姐可够我们喝一壶了!”
院子里一时间响应云集,哽得阿武龇牙咧嘴,吹眉瞪眼,看着恨不得咬上那猫鼻子上跳舞的油耗子,身形却依旧纹丝不动,气息竟也渐渐平稳下来。
“阿清”背手昂然而立,目不斜视,气走九曲珠。
伙计们的打趣,对她来说像是轻飘飘的穿堂风,没能吹动她衣袂一丝一毫。
正巧越昭推着辆小木车跑出窖门,车上载有四尺来高的酒坛子。
只见车两头各有两长长曲杆,汇在一侧横置的手柄上,曲度稳稳卡住酒坛;杆上有节节接口,想来是作伸缩之用;杆中有圆轮,或可以借力搬动车中载物;杆底即是车身,其中诸多精妙机变引于普拙的车壁内,就不是她能看透的了。
有人过来邀越昭下注,被越昭苦笑着,边跑动边婉拒了:“好哥哥,饶了我罢!上次赌少坊主能撑多少坛女儿红不倒,结果最后大伙儿都醉倒了没人知道,钱全叫少坊主赢了去;上上次赌小刘哥唱一首歌能吓跑多少客人,可我没想到他一开嗓子店里空了一整天;还有上上上次赌阿福叔的饭量有多大,结果那天伙房断了炊……再赌下去,小弟我下个月月钱怕是也要赔进去了……”
“阿清”岿然不动,一片嘈杂中,耳朵微不可查一动。
她气息不乱,淡淡来了句:“两贯,一招不多。”
场内一下子静下来,大家伙儿都傻了眼。
一向不参与这种小赌局,由着他们闹的阿清姐,这是被啥刺激到了,也向他们的钱袋子伸出了魔爪?
连摆好招式的阿武也愣了半晌,一对牛眼睛缓缓睁大:“不会吧?清丫头,百珍楼那混蛋是敲诈克扣了你多少月例啊?你竟然堕落到跟我伙计抢钱的境地……等等……你个黄毛丫头居然敢这么看不起你哥!”
有人虚虚地开了口:“阿清姐,咱知道您厉害,可……阿武哥也没那么废啊……您可是要让他十招的啊……”
旁边伙计一撞他:“得了,阿清姐说一招不多就是了,咱的钱打水漂了。”
顿时响起几声哀嚎。也有不信邪的,搓着手颇为兴奋:“得,阿清姐不愧是咱衣食父母,这不,还来亲自出钱接济咱这些穷鬼了……”“你说啥子鬼话?少坊主难道平日里亏待我们了?阿清姐只是来减轻少坊主的负担罢了……少坊主威武!无论如何要撑过三招!”
越昭将酒坛推到阿武身侧,脸红扑扑的,额角几道晶莹的汗,微微喘着气——看样子把坛子推上推车费了不少力气。
阿武这才动作,道了声谢,拨了下轮子解开杆扣,轻轻松松单手拎起坛子,看似随意地一掌拍开泥封,潇潇洒洒将坛子往上一扔,招来一阵喝彩。
坛子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他一仰头一张嘴,亮晶晶的酒水如一条剔透的玉龙,竟是一滴不漏地灌入他的四方大口。
眼看坛子就要砸他脸上,他虚虚一撇头,手就这么松松一举,稳稳接住坛子,往车上一掼,坛底恰稳稳立在车底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将给这一手惊得目瞪口呆的越昭震得回过了神,连忙将小车推开。
院子内顿时奇香四溢,徒惹一圈“咕噜”“呲溜”的吞咽声、吸口水声,大伙儿竟是连叫好都忘了。
阿武收了下巴,对着“阿清”嘿嘿一笑,亮出闪闪的大白牙,好似黑黢抹黢天里一弯明月精钢刀;脸上浮起酡红,眼中似有雷电暴动。
他一手扶住后脑,左右歪了歪脖子,一手捏紧拳头,发出“咔咔”的响声,额角、颈上、手背青筋跳动。
伙计们顿时屏息瞪眼,“阿清”也凝神静心,敛息入骨,展肩屈膝,蓄势待发。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
阿武“倏”地一下已然出拳,疾如闪电,势如罡风,直取“阿清”面门而来。
大伙只得见一道黑色的影子急掠而过,一眨眼,青年便欺身至少女近前,那醋钵大小的拳头眼看就要砸在那如花似玉的脸蛋上。
“阿清”竟也不慌,右腿为轴,一个闪步错到阿武身侧避开这一拳。
这正合他意。只见阿武另一只拳头从身后斜出直击少女后背,左膝一弹,一记扫堂腿袭向她下盘;已经打出去的右拳翻掌成刃,势头一转挡住她退路;旋即右脚一斜蹬一回勾,是要顺势去绊她的腿。
坊内众人眼睛“倏”地一下亮了:原来刚才那一记直拳只是佯攻,后来的拳步合围,才是少坊主真正的大杀器。
不想“阿清”一直全神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