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的更漏, 似乎比外面的更加迟缓, 过了好半天,才传出滴水般的回音, 一声一空, 敲击在人的心扉上, 格外凄惶。
蜷缩在天牢的一角, 初雪将身上的裙衫紧紧裹在腿上, 却依旧觉得浑身发冷, 冻得牙齿直打颤。
关在这里已经三天了, 虽然没有受过刑罚,可是初雪心底的恐惧与不安却与日俱增, 假如虎哥儿再也找不到了,皇爷会不会下令处死她?
她不是什么视死如归的勇士, 她还有两个幼儿需要抚养, 她不能死,死不得。
但愿锦衣卫的人快点将虎哥儿找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爷的嫡亲孙子丢了, 想必是能找到的吧。
正在楞神间, 牢房外突然有一个女声轻轻叫着:“小姐,小姐!”
是小月的声音,初雪一骨碌从角落里站起来,奔到牢房外的铁栅栏边,只见小月一身小厮的打扮,手里还挽了个竹篮,正含泪望着她。
“小月,顺姐和豹儿怎么样了没哭闹着要我吧?”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小月哽咽着道:“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将哥儿姐儿照顾得好好的,倒是您,才进来几天,怎么就瘦成了这个样子。”
说完,她放下竹篮,将篮子里的菜肴一样一样取出来,从栅栏的缝隙里递了进去:“这些都是您素日爱吃的,您赶快趁热吃吧。”
初雪苦笑道:“我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对了,这天牢里是不准探视犯人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等小月回答,初雪又道:“我倒忘了,别人也许要守规矩,可是王爷却不需要守这个规矩,他是天家骨肉,不会连这点权力都没有。”
小月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小月,王爷可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初雪的心里是满含期待的,毕竟裕王有特权而且是她的丈夫,他一定不会看着自己死在天牢,不会让顺姐和豹儿变成没有娘的孩子的。
小月的嘴唇哆嗦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小月,你怎么啦?是不是王爷出了什么事情?”初雪忙问。
“小姐! 您就不要再王爷长王爷短的了,我这次来看您,跟王爷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林嬷嬷花了大把的银子走了宫里的门路,我才有机会来探视您的!”小月终于忍耐不住,低声嚷道。
一时之间,初雪有些没有参透小月话里的意思,顿了一顿,她才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说,王爷他压根就没管这事?”
小月伸出手背揩了揩眼泪:“现在人人都疑心您为了豹哥儿下手暗算虎哥儿,就连王爷也不例外,我——我去求他,求他救你出去,可是他不信您,小姐,他不信您!”
初雪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小月那一句他不信您,似千斤重锤砸在她的心上,令她摇摇晃晃的,几乎要站立不稳。
过了半晌,初雪才惨然笑道:“小月,假如我有什么不测,顺姐和豹儿,可就要托付给你和林嬷嬷了。”
小月一听这话,嗓子里抽得发疼,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只是连连点头,然后又连连摇头:“您不会有事的,小姐,您不会有事的。”
这时,天牢里的狱卒突然走了过来悄声道:“小爷,来人了,你得赶紧走了。”
小月哪里忍心就此离去,可是耐不住狱卒的连声催促,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看着小月的背影在长廊那头,初雪突然觉得浑身无力,颓然坐回到墙角,再也不想起来了。
心上所受的重击,在当时还没觉得如何痛楚,这时候却缓缓地渗出血来。
是的,她从来没有爱过这个男人,可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她跟了这个男人整整七年,为他生儿育女,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视他为亲人,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他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给她,冷酷地选择了抛弃她,漠视她。
诚然,失踪的那个是他的儿子,他的亲人,可是,夫妻七载,难道她在他心里什么也不算?什么也不是?就算她在他心目中一点份量都没有,那么顺姐和豹儿呢?他居然忍心让顺姐和豹儿失去娘亲?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笑意,裕王府的侧妃娘娘,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奴婢成群,看起来活的像个人一样,可是,妾就是妾,到了关键时刻,小妾就如同一件穿过的衣裳,随手就可以扔掉,甚至小妾生的孩子都要低人一等。
以往的她,是太高看了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牢窗顶那一束阳光渐渐黯淡了下去,又一个夜晚降临了。
初雪忍不住又想,到底是谁劫走了虎哥儿?这个可能性太广泛了,因为虎哥儿皇帝嫡长孙的尊贵地位,所有意图谋反觊觎皇位的人都想灭了他,也许是各地的藩王,也许是地方的贵族,也许是京中的公侯,天知道这些人都隐藏在什么角落里虎视眈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将虎儿灭了之后,下一个目标无疑就是豹儿,只要皇爷这一支绝了后,藩王就有机会上位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又或许,是有人刻意嫁祸给她她的仇敌除了高湘再无别人,难道——
她应该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有多严重,她不会疯到这种地步,拿她整个高氏九族的性命做赌注吧?
想着想着,她只觉得头疼欲裂,将身子靠在冰凉的石墙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梦里,是慈溪故乡村前的那条小河,河水清澈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