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妇院私牢, 暗无天日, 阴森瘆人。
最深入的黑屋中, 羡羡正捧着一块饼狼吞虎咽, 她手边的地上放着一盘羊肉, 一晚胡辣汤,此时香气扑鼻,引得周围的牢房此起彼伏的口水吞咽声。
燕舞坐在一张椅子上, 翘着二郎腿, 居高临下的看着,冷不丁来了句:“姚崇来了。”
羡羡还处于暴饮暴食的满足感中,两颊鼓鼓的嚼着, 双眼正放空着, 突然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猛地抬头:“什么?姚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因为太过震惊,食物碎末喷了满地,配合着她一张脏臭的脸无比恶心,燕舞嫌恶的挪后了一点,皱眉:“好了,你说姚崇来的话,就差不多可以说了, 那说吧, 接着呢?”
羡羡怔了一下, 她低下头又狠狠的啃了一口饼子, 借着吞咽的动作深呼吸了一下,勉强镇定道:“姚崇来的话,什么都有可能。这个人太能干,张氏兄弟和太平公主都与他不合,他好几次被贬谪,又一次一次东山再起,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谁都恨,又谁都舍不得,是个能力可以无视权势的人。”
“你当初说起张柬之的时候,也差不多这套说法。”燕舞无动于衷。
羡羡暗地里咬牙,当初为了能至少证明一点自己的用处,她在某些底线之上确实知无不言,别人她不知道,她自己钻研那么多年,最大的感受就是古代那些名垂史册的人那是一个赛一个妖孽,就算把这人了解透了,面对面肯定也还是干不过,她这样做,其实也存着提醒的意思,想让这些未来的“队友”认清现状,不要妄图搞什么小说里的逆天改命。
却不想人家早就存了套话的心思,而且还提裤就走,毫不留情。
“不一样。”她强压下积累到近乎爆发的愤怒,忍耐道,“张柬之固然厉害,但是比起姚崇还不算什么。姚崇的事情要介绍起来有点多,我就报和他齐名的人就好了——房谋杜断,知道吧?”
“嗯哼。”燕舞也是上过学的,“房玄龄,杜如晦?”
“对,房玄龄,杜如晦,姚崇,还有……一个后面出现的人,并称为唐朝四大贤相,他……”
“你就算不愿意说,至少要让我相信,这个所谓的后面出现的人,不是张柬之吧。”
“不是。”羡羡如鲠在喉,“是宋璟。”
“哦,他。”燕舞似笑非笑。
宋璟此人现在已经存在,尚未显山露水,只是性格刚正不阿,已经颇受一些实干大臣的青睐。羡羡之所以不愿意说,理由很简单,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真的是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做这个先知,现在这样说出来,实在让她心痛难当。
既然已经后悔,她就不想再坠落一步,却还是毫无办法。
“可以继续说了吗。”羡羡手里捧着饼,低着头,异常低落。
“呵呵,说。”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个姚崇本身没有什么很硬的背景,而且已经把张氏兄弟和太平公主都狠狠得罪了一遍,却还是能够屹立不倒,几起几落,绝对是个能力无视权利的男人。现在武则天病危,大家都蠢蠢欲动,如果连张柬之都做不了什么,那么只有姚崇来力挽狂澜了。”
“哦,什么狂澜呢?”
“你还没说,姚崇什么时候来的?这段历史太偏门了,我研究不深,得给我点辅助资料。”
燕舞似笑非笑看了她一会儿,道:“他今早进的神都,下午张柬之从宫中请愿不成,被二傻赶回来后,就请姚崇去议事,现在还没出来。”
“额,太详细了,历史资料不会这么记载。”羡羡一脸茫然,“我只知道后来他说服了一群大臣和将军,从应天门杀进去,斩了二张,逼武则天退位,传位给了李显。”
“所以既然都动手了,历史上应该有名号吧。”
“有啊。”羡羡理所当然道,“玄武门发生的就玄武门之变,应天门发生的么,就应天门之变咯。”
“……哪些大臣,哪些将军?”燕舞挑眉逼问。
“大臣么,朝廷上说得上话的不跟武家二张家还有太平混的基本都参与了……将军么,各种禁军羽林军……这个的阵营问题,现在你们比我清楚吧,我不会记这么清楚的。要是你问我玄武门之变或者安史之乱,我说不定能给你报详细点。”羡羡说着,表情也很郁闷,更多的是自嘲,“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什么,你们也知道,何必再逼我呢。”
燕舞也笑了,很开怀:“是啊,你离李太白就差二十年了。”
羡羡顿了顿,也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惨得多,嘶哑难听,更像是厉鬼的低嚎。
“所以说。”燕舞突然停了笑,眯起眼,“姚崇?”
羡羡一怔,毅然点头:“恩,姚崇。”
燕舞不置可否,只是看着羡羡:“你在这被关了那么久,脑子居然没坏。”
羡羡苦笑了一下:“怎么办呢,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好想的。”
燕舞蹲下来,眯着眼,柔声道:“我想你明白吧,只有我活着,你才有可能出去,见你的李太白。”
“……嗯。”羡羡低下头,恩了一声,又抬头,“你说了那么多遍,我能不知道吗?”
环境恶劣,三餐不济,她刚抬头说话,燕舞就厌恶的后仰:“口臭!”
羡羡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有些难堪的又低下头。
“行吧,那就这样。”燕舞站起来伸懒腰,“哦,突然想起来,武则天今年死?”
“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