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到哪里去呢?”埃达忧愁地说。
“是啊,我跑到哪里去呢?”
少年绞扭着双手,眼里s出令埃达胆寒的绿光。埃达感到他虽然害羞,却有点像铁链拴住的狼。莫非是他也变成了狼,他家里人才要杀他的?她再看那窗口时,灯已经熄了,里面悄无声息的。
“你怎么办呢?”埃达问他。
“嗨,”他忽然变得轻松了,“我就睡在这附近的树林里,我都已经习惯了。是爹爹叫我养狼的,我来农场不久就养上了。到头来他们却要赶我走。我们家的那一边房子就是被我的狼撞垮的,我有罪。可是我担心的是弟弟。爹爹又会叫他养狼了,弟弟很软弱,这一下非完蛋不可。”
“你不要太c心,他会变的。”埃达安慰他道。
“也许吧。有什么好担心的。”少年突然不耐烦了,独自往灌木后面走去。
风吹着,埃达继续往山上爬,什么东西绊了她一下,使她差点摔倒。
“经理!您怎么在这里?”
“我在找我儿子,想把他抓回去,这小子破坏力很大,怕要出事。”
“我看不会吧,刚才他还好好的呢。”
现在埃达和金夏并排立在那块突出地面的岩石旁了。月亮躲在云彩后面,四周黑漆漆的,金夏用打火机点燃了烟卷。
“金夏先生,您认为您的儿子应该像狼一样长大,是吗?”
“是啊,不过要用铁链拴牢呢。”
“太残忍了。”
金夏刺耳地笑起来,眼里闪出那种绿光。
“这里的人,都这样,不是吗?”
埃达一低头眼泪就落下来了。她闷闷不乐地离开他,往下面走去。
天开始蒙蒙亮了,湖水在远处发出白光,坡上有鸟在叫。埃达的心中有什么东西也在渐渐苏醒。这是她生活过的农场吗?为什么人们都不工作了呢?这些天来,她在橡胶林里看不到一个人。仅仅有一天,远远地看到穿黑裙子的东方女人在林子里寂寞地行走。她听说工友们都住在山坡上,她去了那里,却并没有看到任何房子,也没有帐篷。她也曾经去过里根先生的家,房子并没有倒,但看上去好像里头没人,停在门口的吉普车上落了厚厚一层灰,车子的颜色都看不出了。上个月,埃达还曾试图下决心到这栋房子里头来过夜呢。本来她已打定主意半夜从后门进去,可是里根先生又改变了主意,他对她说,他的家并不适合于她,如果她来了,他会很伤心的。现在他自己好像也不要这个家了。
她听人说起过农场的地界,似乎是已经扩张到周围几个县了。而作为中心的这个农场,内部却一片死气沉沉,惟一活跃的就是那些湿淋淋的乌鸦,埃达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遇见它们。也有可能农场已经解散了,工友们都回家了,埃达想到这里时,未来就变成了一片荒凉的沙滩,一直延伸到天边。劳拉曾对她说,工友们都住在山坡上,她大概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才这么说的吧。离她们睡觉的地方不远倒是的确有个食堂,有一名黑人厨师在那里做饭,她们三个都去那地方吃饭,但并没有遇见别的工友,一次也没有。食堂后面有厕所和澡堂,似乎都是刚建好不久的,那里还有一名负责卫生的仆役。食堂、厕所和澡堂,构成了小小的文明世界。里根先生为什么要为她安排这种奇怪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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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埃达回到农场(5)
“是因为爱。”劳拉对她说,“现在他的内心一片荒芜。”
埃达在芦苇丛中惊骇地发现了一窝死蛇,有大有小,一共十来条,是那种农场最常见的青花蛇。现场并没有杀戮的痕迹,很可能是中毒而亡。她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脑袋就“嗡嗡”地响起来了,有人在她耳边不住地说着什么。湖水变得那么亮,那么y险。她朝着湖水中自己的面容注视了片刻,那张年轻的脸令她想起死去的母亲,尤其是眉眼之间。她想,她流落到此地很可能是她母亲的心愿。乌鸦飞过,它们扇起的风使水面起了涟漪,她的面容溃散了。
“埃达小姐,你没有家吗?”
有人在水里对她说话,是个孩子。她用目光仔细搜寻,却并没有看到水里有人。那人原来在她后面,是金夏的大儿子。
“小东西,你干嘛跟着我啊。”
埃达看着孩子那炯炯有神的狼眼,笑了起来。
“你有家,可是你却不回家。”埃达又说。
少年忸怩地站在那里,眼睛望着地下的水洼,似乎要说什么又犹豫不决。
“埃达小姐,你告诉我,我爸爸会杀死我的小狼吗?”他终于说。
“不会吧,为什么?”
“去年,我看见他磨刀,然后剁掉了小狼一只脚爪,是左后脚。小狼整整叫了三天三夜,弄得房里到处是血。后来我爸爸也哭了,我也哭了。他一边哭一边对我说,这一来,小狼就跑不掉了。你知道吗,小狼总想跑呢。”
他郁闷地蹲在水洼边,用一根g子去搅水中那些蚂蟥。埃达从上面注视着他那火红的、婴儿一般细软的头发,内心的震动无法形容。
有人将芦苇弄得沙沙作响,又是那东方女人,她闪了一下就不见了。
少年头也不抬地说:“那个女人没有家,我们叫她‘疯子’,她真可怜。有一回,她将一只鞋遗落在我家门口了,就那么赤着脚跑,当时可能是我家的小狼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