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浅的呼吸,暂且让自己别抖得厉害。
牧崇音朝躺着的宿无逝瞧去,比起之前戾气缠身的模样,现在倒是温和了许多。
“那北海归教那边……”
夙溪话说一半,牧崇音便知道她的意思,只答:“消息暂且压下来了,没人会将这事往你师兄身上想。”
“多谢牧城主。”夙溪松了一口气。
牧崇音噎了一下,又不是他不想说,他第一个想把宿无逝给捅出去,无奈卞舞华不让啊,说是宿无逝虽然为人孤傲了些,但不会做出屠城这一举动。
牧崇音倒是不以为然,人心难测,谁又知道呢。
夙溪再度沉默后,牧崇音面对面看着她,扇柄挑起夙溪的下巴,让对方与自己直视,这举动有些调戏的味道,两人却谁也没往那方面想。
或许是气氛太过凝重,一时间,连周围所有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牧崇音道:“夙姑娘,我知在无上城用扇子将你师兄妹二人扇走后,你就一直都不喜欢我,但在下今日说的话,轻重与否,你心里应当掂量清楚了。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我们几个外人不便插手,我虽压下了消息,但总能有人走漏风声,在此之前,还望夙姑娘能有所作为,也算是……解救他吧。”
夙溪抿嘴,缄默之后,她才开口:“卞舞华看着你呢。”
牧崇音一惊,立刻收回了扇子,站了起来,讷讷地朝卞舞华瞧去,果然,卞舞华靠在柱子上双手环胸,一根眉挑起,那表情不算好看。
他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跨步朝对方走去,乖乖,做好人真不容易,但愿对方没生气。
牧崇音离开榻旁,夙溪那张脸便冷了下来,仿佛经历了生死一般,灰沉沉的。
躲不掉吗?
书中说他会黑化,所以不论什么原因,他始终会走向邪恶?
这么长时间,夙溪一直与他在一起,不过是短短一个月未到的分离,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那么以后呢?以后的发展会怎样?他真的会逐渐成为人类的敌人,成为全天下的敌人?
夙溪慢慢将目光落在宿无逝的脸上,她伸出手,手指颤抖,指尖冰凉,轻轻落在宿无逝的脸颊旁,眼神之中,满是惆怅与惶恐。
她不要,不要宿无逝变坏,即便他已经黑化,那她也要想尽办法将他从那正邪边缘拉回来!
没什么理由能让他继续作恶,她的师兄不可能是反派,也不会成为反派!
夙溪以方才宿无逝趴在榻上的姿势,慢慢靠在一边,侧着脸便能看见他的睡颜,她的手从宿无逝的脸颊慢慢滑落到肩膀,又顺着肩膀落到了衣袖边缘。
她缓缓打开衣袖,宿无逝手臂上清晰可见的蓝紫色纹路图形更加诡异,那疯长的势头,夙溪甚至觉得脱了这层衣服,在他的身上大部分都会是这个图腾。
她在这漆黑之中看了很久,原本还会透出光的主殿,因为屋外太阳落山逐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而她所能看见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宿无逝的脸更是越来越模糊。
经过这次,不论如何,她也绝不会离开,即便是累赘,她也要跟到底。
途径七日,他终于追上了火麒麟,顺着痕迹一路走到了北海归教的总坛,立于沁封山上一处半旧不新的道观,那里原是某修仙门派的住所,而原本住在那里的修仙者去往何处,谁也不知。
整座仙云笼罩的山中,唯有那处遍布黑色的邪气,宿无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闯入道观之中的,只记得自己似乎杀了许多前来阻止的人,那些人的身上都有浓重的邪气,看上去犹如傀儡一般,一击即碎。
终于走到了道观内堂中,两边挂着黑色半透明的薄纱,随风飘摇,有一黑影悬在半空之中,宿无逝一剑劈开了薄纱,便看见黑气缠绕的人,他身上披着玄色外衣,黑发遮面,那双泛红的眼睛正朝自己瞧来。
这人他见过,曾在沥城卞家,与夙溪一同坠入铃锣镜前,池免以自己的血开启了铃锣镜,这人便出现了。
“你来了。”对方慢慢从空中落下,双脚不沾地,每走一步,耸在他肩上的火焰就跟着忽明忽灭。
宿无逝能认出来,这火,是麒麟火,这人慢慢抬起的手,手腕上,正挂着一根吊坠,上面金色的麒麟还在跳动,幻成了拇指大小,与那鬼魅一同朝他瞧来。
“我等你好久了,喜欢我布下的计划吗?”
宿无逝没听他的话,只想将手中的剑朝对方刺去,然而不论他出手几次,那人都毫发无损,每一次刺中之后,他便化作一缕青烟,再从另一处聚拢,仿佛真的无形无体,就连这相貌,都是人幻想出来的一般。
一道道气剑从道观的四面八方穿刺而出,再多的剑诀也无法将那人捉住,他阴冷的笑声在山间回荡,不断说着那句:“我等你好久了,我们一起杀了这群无用的人类,一起称霸五界。”
后来……他也不知吸进了多少黑气,只觉得头昏脑涨,意识也开始模糊,那人的七窍之中流出红烟,顺着他的七窍钻了进去。宿无逝觉得痛苦,好似有什么要从身体之中喷涌而出,他头痛欲裂,记忆,便从那里断片。
再后来,他总是迷迷糊糊的醒来,自己立于一座孤城的城墙上,也不知何时为城布下了结界,他的衣袍满是鲜血,他是双手都占满了干涸的血迹,十指发黑。他疯了似的要从这孤城中找到人影,但却在看到修仙者的同时,仿佛从灵魂深处便有对修仙者的厌恶与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