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
她阿母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她扪心自问,她喜欢的标准,还真不是二表哥那样的……
她对二表哥有比旁人多一些的好感,这好感却不足以让她鼓起勇气,去与阿母的权威对抗。她死活说不出类似“我”“我除了二表哥谁都不爱”这样的话。因为她对感情还在懵懵懂懂的时期,太过强烈的感情是属于李信的,却不是属于闻蝉的。
闻蝉就没有对谁死心塌地过。
但是长公主又催着她问喜欢什么样的,闻蝉头好痛。脑子里一会儿是阿母灌输的感情观,一会儿又是李信多次给她传输的说法……小娘子夹在中间,左右摇摆,既不想得罪这个,又舍不得那个。
她只好忍气吞声,委委屈屈地躲了出去——闻蝉出门,去找她二姊散散心。
她到出门的时候,才想到二姊夫最近引领长安风云,二姊却门都不出。处于风口浪尖的人,背地里都是各有各的难处。闻蝉心中有些担忧,怕她二姊那边出了什么事,却硬是一字不吭地咽下去,不肯跟家人求助。
嗯……她一定是担心二姊的缘故。不然就二姊那母老虎的脾气,她才不去找骂呢!
她的忧心纯属想多了——宁王府邸平和如初,侍女侍从有些是跟随主人翁从平陵过来的,有些是未央宫中临时派出来的人手。然无论是哪方人,舞阳翁主上门后,一路便有侍女们领着她去找人。
仆从三三两两地在院中各忙各的事,看到翁主过来,低眼行礼让路。这处府邸平时也是空无人迹的,冬日寒杀,园中也没什么好风景可看。但也许是主人翁的气质的缘故,闻蝉总觉得二姊夫的府上,格外的安静。
既是自家姊妹,妹妹前来玩,宁王妃当然不会在正厅,像接待客人一样接见妹妹了。闻蝉过来后,侍女就直接领她去了后院,将她领到了王妃的住所外。侍女进去通报,让闻蝉在廊下稍等片刻。
闻蝉等了一会儿,侍女出来说,“王妃请翁主再稍等片刻。”
片刻又片刻,王妃半天不出来。
闻蝉心中忐忑,自我反省:我有哪里招惹二姊了吗?不然干嘛晾着我?
看到窗扇开着,闻蝉不安地过去,想以散步般的样子走过窗子,随意往里面瞥一瞥,看屋中发生了什么事。她想看清楚二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自己好有个心理准备。
结果小娘子站在窗子外,她看到了足以让她震撼的一幕——
离窗比较近的地方放着一张木榻,青年闭眼沉睡于榻间。他侧卧而眠,头枕着左臂,右手则捧着一卷书简。卸了发簪,青年乌发散了一榻,浓华若绸缎。盖着锦被,在一室华光中,睡着的青年面容过白,略有病容。而丽人弯身于榻边,正小心翼翼地搂抱着他。
女郎的长发与榻上青年的相缠,而女郎既要小心翼翼地给郎君换睡姿,好让他枕着的左手臂不麻;又要把书简从他手中抽出来,期间不能有一点儿响动打扰到他。而女郎稍微抖一下,怀中的青年便会蹙眉,女郎就会半晌僵着不动,直到怀中人再次昏昏睡过去。
闻姝多年习武,身体素养极好。但就是这样,她照顾自家夫君时,小心再小心,还是累得满头大汗。
闻蝉呆呆站在窗前,窗前摆着几盆从宫中抱出来的花。花开得红艳热烈,却不如她眼睛所见带来的色彩强。她站在窗口,看她二姊平素那么强势的人、那么说一不二的人,竟在小心无比地迁就宁王。宁王身体弱,常年一脸病态,他便是熟睡都睡得不踏实。然那并没有什么关系,他身体不好,自有他妻子照顾他。
闻姝何等粗枝大叶、毫无耐心,恐怕她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用在她夫君身上了吧。
闻蝉站在窗边,第一次觉得那两人夫妻的感觉,给人好舒服。闻姝与张染同在一起时,与他们各自的行为都有细微不同。但他们两个在一起,是看着最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时候。
闻蝉凝视着屋中的二姊,觉得照顾二姊夫时候的姊姊,是姊姊最美的时候。
屋中十分静,只有闻姝在照顾自己夫君。因为宁王睡眠浅,闻姝怕吵醒他,都不肯让侍女们进屋。侍女们训练有素,闻姝仍觉得她们笨手笨脚,会惊了夫君。一切亲力亲为,闻姝只相信自己。宁王妃光安置好夫君换了最舒服的睡姿入睡、还没有把他惊醒,就花去了很长时间。她知道妹妹在外面等,但在她心中,现在自然夫君的事是最为重要的。等闻姝终于直起腰来,额上鼻尖都渗出了许多汗。她站得笔直,垂着眼,满意无比地看着容颜苍白的丈夫睡得安稳,这才吐出了胸中一口郁气,转身出门。
等到了屋外,关上房门,闻姝接过侍女们递来的帕子擦汗。闻姝一扭头,看到妹妹乌漆的眼眸稀奇无比地盯着她,像是第一天认识她般。
闻姝略有不自在,撇了撇脸。带着妹妹往另一房中走去,闻姝少言少语,不吭气。倒是闻蝉几步追上二姊,跟她解释自己在家中被母亲追着选喜欢的郎君的烦恼。闻蝉心中仍想着方才所见,侧头看了二姊一眼。
闻蝉非常感叹地开了口,“要是我嫁人,像二姊你这样就好啦。”
“阿母要我选各方面都优秀的郎君,表哥又暗示我选喜欢的那个。他们说得都有道理,我都不知道听谁的好,”十五岁的女孩儿趴在廊栏上,坐下来望着结了冰的湖水,她的烦恼总是这么简单,“我头疼!”
闻姝是极为信守承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