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子的声音太大。旁边不少人都听见了。道士拐带孩子,本就惹得民情激愤。闻言,哪里还会放过他们。所以,立刻就有人嚷了起来:“官爷,这几个人是知情的!”
更多的人则是直接动手拦人。
贺大首当其冲,在撕扯中,被扯破了衣袖。
守在告示旁的几个衙差驱开人群,过来询问:“你们不是本地的吧?你们打哪里来?船上真的住有道士和孩子?”
贺大没办法了,只好一一如实回答。
听说他们是从陈关渡过来的,为首的衙差和身边的人低声商议了两句,就让他们带路,说去船上搜查……
贺家大儿子刚说完,只听得“扑腾”一声,贺家小儿子吓得昏死过去了。
沐晚不禁皱眉:贺大到底都在背后乱嚼了些什么舌头?把一家子人吓成这副德性。
“多事!”她起身,袖子一甩,钻进了船舱里,“明天准时开船。”依她以前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们去。不过,现在,她的心境变了。些许小事,何必和一帮凡夫俗子斤斤计较?
船下面,贺大缓过劲儿来了,闻言,有如新生,感激的连声应道:“是是是。”
事情就象一只不显眼的小插曲,就此揭过。稍晚的时候,贺大又带着祥子和大儿子匆匆忙忙的再次去了集市,半个时辰都不到,便飞也似的挑回了两担米粮、炭石。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出来,贺大便起锚开船了。一觉醒来,他只觉得胸口象是压了座大山,略一动作,便咳嗽连连。可是,三个小的,还顶不上大用场,他只能强扛着。
沐晚在船舱内听得分明,主动走出去,对他说道:“你坐下,我帮你看看。”
贺大受宠若惊,赶忙丢下手中的船竿,在船头上跪坐下来。
沐晚也在他对面盘腿坐好,双指抵在眉心,用神识扫视他的五脏六腑。
这是她头一次用神识查探别人的身体。第一“眼”恰巧看到胸膛里那颗拳头大的心脏在“砰砰砰”的伸缩,她差一点惊呼出来。
原来,心跳是这个样子的。
她深吸一口气,凝神细细察看。很快,病灶找出来了。贺大的右肺上有一块指甲大的瘀斑。究其原因,应该是昨天被神识所伤,肺里行血不畅。于是,渐渐的积了些瘀血在这里而形成瘀斑。
对于修士来说,只不过是小伤。但是,对于凡人来说,伤及脏腑,药石难及,久而久之,最后会拖成要命的暗疾。
沐晚两世为人,都饱经疾病折磨。今生走上仙道,她绝不是为了在区区一个凡人面前耀武扬威。更做不来那种因为自己一时之愤,令贺大痛苦半辈子的事。所以,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站出来,替贺大疗伤。
她垂眸,伸出右手二指,轻轻抵在贺大的右胸之上,将木灵气凝成头发丝一样细的细线,透过指尖,缓慢的送入贺大的右肺之内。
木灵气在瘀斑附近慢慢散开。所到之处,如暖阳照寒雪,暗黑色的瘀血渐渐消散。
待瘀血散尽,沐晚收回手指,淡淡的说了声“好了”,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船舱里。
贺大试了试,只觉得神清气爽,胸口不复沉闷、隐隐作痛。
“谢谢小仙长。”他红着脸,跪伏在地,“梆梆梆”,接连叩了三个大响头。
昨天的事,确实是他们一家人做的不厚道。先不说,是他家小儿子惹了事。就说后来吧。在带衙差回来的路上,他脚下不停,脑瓜子里转得飞快:这些天,都没看到那个年轻的道士露面。莫不是先下船去了?
想到这里,他便偷偷的冲黑子等三个使了个暗号:待会儿,不许乱说话,看我行事——在大江上讨生活,哪个船上人家没暗地里定一套暗号的。
当看到衙差在外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年轻的道士都没有出面。贺大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只可恨,小道士也是个功夫了得的。他们一家子纵使捆成一团,也奈何不得。所以,他才卖力的带着一家人死命的叩头求饶,只希望小道士一个六七岁的毛孩子,好糊弄,事儿能顺利揭过去。
没想到,小道士精明得很。并且,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万分。不知道使了个什么仙法,无声无响,动都不见动一下,就把他打得吐血。
他们一家子人终于被彻度震住了。
所以,深怕三个小的伺候不好,又闯下祸事,就算是早上明明感觉到胸口难受得很,他也咬牙爬起来,坚持要亲自上工。
结果,小道士宅心仁厚,竟然主动出手,替他医伤。
贺大惭愧得很。这回叩头,他是心服口服,口里说的是谢谢,实则是为昨天的事诚心道歉。
香香在舱里听得分明,嘻嘻笑道:“姐姐,为什么他这么喜欢叩头呢?”
沐晚叹了一口气:“太弱小了呗。”所以,她才要修仙。
经此一事,贺大一家虽然还象以前一样,谨小慎微,但是,就连香香都感觉得到,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恭敬。而在此之前,香香说,很不喜欢他们一家人,觉得他们偷瞄船舱的眼神,让人觉得船舱里住着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大怪物。
对于香香的评论,沐晚只是一笑而过。世人常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以前,她也曾有过这种愤恨之感。而现在,她却有了不同的看法——人实在是太弱小了,对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所以,所谓的“刍狗”的感受,全是弱者心理作祟。事实上,身为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