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爱耽美 > 虐心耽美 > 白鹿原 > 第 6 部分
走,甭跟人家照面。记下了没?”鹿三说:“这好记。

”白嘉轩接着吩咐:“剩下这两份,你送给贺家坊村的贺老大贺德敖,贺家村街心

十字南巷西边第六家。下来你就甭管了。来回路上碰不见熟人不说,碰见熟人装作

不认得低头快走。记下了没?”鹿三说:“贺家坊的贺氏兄弟我闭着眼都能摸到,

你放心。”说着把三份传帖接过来,扎进蓝布腰带里,又在腰里缠了三匝,外边再

套上一件夹衫,说:“我走了,你睡去。明早见话。”白嘉轩说:“我等你,就在

这儿。听着,万一路上碰见熟人躲不过了,就说你给我舅送牛去了…鹿三倒有点不

耐烦:“哎呀嘉轩!你把我当成鼻嘴娃子,连个轻重也掂不出来?”说罢就走出马

号去了。白嘉轩突然觉得浑身松软,像被人抽掉了筋骨,躺在鹿三的炕席上。

鹿三早已取掉了苇席下铺垫的麦草,土坯炕面上铺着被汗渍浸润得油光的苇席,

散发着一股类似马n的汗腥味儿。他枕着鹿三的被卷,被卷里也散发着类似马n的

男人的腥膻气息。他又想起老人们常说的j毛传帖杀贼人的事。一道c着白s翎毛

的传帖在白鹿原的乡村里秘密传递,按着约定的时间,各个村庄的男人一齐涌向几

个贼人聚居的村庄,把行将就木的耄耄和席子裹包着的婴儿全部杀死。房子烧了,

牛马剥了煮了粮食也烧了,贼人占有的土地,经过对调的办法,按村按户分配给临

近的村庄,作为各村祠堂里的官地,租赁出去,收来的租子作为祭祀祖宗的用项开

销……

骡马已经卧圈,黄牛静静地扯着脖子倒沫儿,粗大的食管不断有吞下的草料返

还上来,倒嚼的声音很响,像万千只脚在乡村土路上奔跑时的踢踏声,更像是夏季

里突然卷起的暴风。白嘉轩沉静下来以后,就觉得那踢踏声令人鼓舞,令人神往了。

白嘉轩后来引为终生遗憾的是没有听到万人涌动时的踢踏声。四月初八在期待

中到来。初七r夜里,白嘉轩一宿未曾合眼。他把那个白铜水烟壶端到鹿三的马号

里,俩人坐着抽了一夜烟。天刚麻明,鹿子霖领着田福贤堵在门口。田福贤说:“

嘉轩,赶快敲锣!给大声吆喝,一律不要上县,不要听逆贼煽动。”白嘉轩冷冷他

说:“那锣我不敢敲。”田福贤说:“你是宫人又是族长,怎不敢敲?”白嘉轩说:

“传帖上写的明明白白,谁不去县府j农具,谁阻挠去j农具,一律砸锅烧房。我

不敢。我怕砸了锅烧了房。”田福贤说:“谁敢!真的有谁烧了你的房,我让谁给

你赔!”白嘉轩蔑视他说:“你吹啥哩!传帖连县长都敢反敢弄,谁把你个总乡约

当啥!”田福贤的脸臊红了。鹿于霖也觉得被轻视了不大自在。白嘉轩说:“锣和

锣槌在祠堂放着,要敲你们去敲。我今r个不敲。”这当儿村里传来三声惊天动地

的铳响,临近村子也连续响起铳子的轰鸣。白鹿村一片开门关门门板磕碰的噼啪声,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在清晨寂静的村巷里回响,一个个扛着犁杖,夹着杈耙扫帚的男

人,在蛋青s的晨光里跃进,匆匆朝村子北边的道路奔去。白嘉轩站在门外的场地

上说。”决堤洪水,怎么掩挡?谁这会敲锣阻挡……非把他捶成r坨儿不可!”田

福贤煞白着脸:“硬挡挡不住,咱们好言相劝或许可以?走吧!”白嘉轩推诿不过,

跟着鹿子霖和田福贤在村巷转着。村里已经变成女人的世界,没有一个成年男人了。

没有男人的村巷就显出一种空虚和脆弱。白嘉轩心急如焚,那些被传帖煽动起来的

农人肯定已经汇集到三官庙了,而煽动他们的头儿却拔不出脚来,贺家兄弟一怒之

下还不带领众人来把他砸成r坨!白嘉轩情急之下就拉下脸说:“二位忙你们的公

务,我失陪了。”说罢就走。田福贤跑上前来堵住说:“嘉轩,实话实说吧!有人

向县府告密,说你是起事的头儿。我给史县长拍了胸瞠,说你绝对不会弄这号作乱

的事。既然挡不住也劝不下,让他们去吧!你可万万去不得。”鹿子霖则笑嘻嘻他

说:“我根本不信嘉轩哥会跟那些人在一块闹事。走走走!嘉轩哥,到你屋里坐下,

让嫂子给咱沏一壶茶。”

白嘉轩再也找不出借口,就硬着头皮回到屋里,心里只希望贺氏兄弟领头进县

城j农器了。但他尚不知,贺氏兄弟跟他一样,此刻也被田福贤安排的几位官员和

绅士缠住而不得出门。这原是史县长的精心安排。

时势和机运却促成了鹿三人生历程中的一次壮举。他扛着一架没有安装铁铧的

犁杖,走出白鹿村就拥入从各个村子涌出的庄稼人当中,同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打

起招呼。人往往就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是一种样子,好多人汇聚到一起又完全变成

另一种样子。临近三官庙,从四面八方通三官庙的大道小路上,人群汇成一股股黑

压压的洪流。三官庙小小的庭院早已挤得水泄不通,门外的场地上也拥挤着人群,

齐腰高的麦子被踏倒在地,踩踏成烂泥的青苗散发着一股清幽幽的香气。鹿三刚停

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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