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发生那日的意外,遇见一个叫做甘草的可怜女人,而自己也在这场意外里成为凶犯。
他越来越止不住同情她,怜悯她,他有多内疚,就有多同情她,然後发自内心地想弥补,他还不太明白什麽是爱,不过他是真心想照顾她,即使娶她,他也愿意。
可是甘草就是不给他机会,她从来也不搭理他,也不领受他的任何施舍。
一晃数日,家里传来数封家书,白宇臻都不肯回去,他又来到甘草窗前絮絮的说话,甘草从不应答,他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眼下,她身子在他和罗大婶的调养下,已经好出了许多,由内到外的伤都逐渐愈合,消失无踪,也算是出了月子了,脸色泛上了红,身子也养了r,唯有那双憎恨的眼睛,永远不知在穿透你看向哪。
身体的伤是可以调理愈合,可是心头的脓疮却还在溃烂。
“家里又催我了。”他垂著头,不知该怎麽劝她振奋些,从来都像是自说自话。
“你从来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你叫什麽。你那麽顽强,我就叫你小草吧。”
他眼里因这称呼闪出几分神采,似乎想见什麽愉悦的前景,“小草,家里催得急,也许有了什麽事要交待我,可能再过些时日,等你身子大好了,我真得回去一趟,我会顺便禀明家里,说要娶你,到时接了你回家就跟你成亲,你说好吗?”
他自然知道甘草是不会回答他的,俊美的脸闪过一丝尴尬和愧疚,自言自语道:“你,你不要再想孩子的事了,你还小,以後咱们还能生的,到时候,你想要男的女的都好!都随你!小草,你想开些,我愿意照顾你一世的,对你负责任,只等你点头!”
屋里依然没有动静,甘草这些天乖乖的喝著汤药,吃著食物,她未有跟自己身子过不去,眼神却越发冰冷。
他的话在她听来,不过是赎罪的借口罢了。可是,再後悔的弥补又怎样,始终是覆水难收了。
“小草,你别太难过,宋兄很快会有来信,兴许事情会有一点转机呢。”
他踌躇了一会,终於没敢进来,直接走了。
甘草望著窗户,嘴边浮起嘲讽的笑容。转机?是说她的破败的身子吗?她也许不是那麽有所谓了。
她幽灵般穿好衣服下了床,抱著小繈褓,小繈褓里是她诞下的胎盘,除了这个她再没有别的物事,白宇臻只避讳说死婴不祥,在这里犯了春忌,已经火化焚掉了。
她拿了把锄头去了後山,在一个荒芜的孤山头,挖了一座小坟,把小繈褓小心的轻轻放了进去,又亲手一锹锹埋起,立了一个小木牌,写著“我儿甘依依之墓”。
她不确定孩子是陈家的,又感慨自己身子已经不洁,所以不想玷辱陈家的姓氏,怜悯这孩子在世上无依无靠,希望他下了九泉能有所依仗,不再孤独无依。
葬完孩子,甘草在坟前直跪了好久,她看著怀里被奶水浸渍的潮湿,和眼前孤单安静的小坟头,这鲜明的讽刺忍不住让她发了好久的呆。
腊月里寒风似刀,甘草裹紧了小袄,起身朝来时相反的方向远去了。
她不想在这里,跟他们再有丝毫牵扯。
就这麽走了两三日,直走到镇子上,她没的吃没得喝,也丝毫不以为意,连小袄也拿去当了换了包子吃。
她却恍恍惚惚,人有些麻木,没有心思去做任何打算,行尸走r般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这个样子,是活了好,还是死了干净?
最後她又冷又饿,走的累了,索性瘫坐在街头歇一程,有人便往她脚下扔下一些铜板。
她并不恼怒於这种认知,索性在想明白之前,就石像般偏坐在人来人往的熙攘路边,别人给她,她便收著,也不磕头谢恩;别人骂她,也依然置若罔闻,充耳不闻。
如果换了月前,她会想方设法报官,给她查夫家的地址,虽说来的时候隐秘,她又不知道家乡在哪,可是若是报官,想必陈家如果在找她还是能有头绪的。
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些事,甘草觉得已经没脸再见陈家了,果然曾经沧海难为水,她无法心安理得地跟他们就这麽回去过她理想中的田园生活。
这幅肮脏残破的身体,怎麽配呢?
比起饥饿和寒冷,现在更锁住她心的桎梏是该抱著何样的心思,何样的意志活下去。
而那厢白宇臻在寻了她三天三夜未果之後,也只好先行回了家,待得了家训寻了时机再次归来寻人,已经更是──
雁过千里痕难现,楚天苍阔觅踪仙;
物是人非泥和雪,别时容易见时难。
(劫难卷完)
52。狐簪
定州泰和当铺,内花园里。
极为奢华雅致的风光,若不是走进来,绝对想不出这後面精巧的园林,奇异的山石。鹅毛大雪纷飞,把园里的水流都冻住了,还积满了银白的雪,松松软软的,有些挂在树梢上,一树梨花。
一个白衣公子正优雅的饮茶,他整个人如同阳春白雪,琉璃般的双眼,俊秀的眉峰,坚挺的高鼻,一双唇即使紧紧抿著也好看极了,倒像个冰雕的人儿,整个人古井无波,却让人一眼难忘。
他只穿著不知什麽料子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