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贺远也抽完最后一口烟,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少拿我找乐。”
这之后两人往厂大门走的路上,孟晓坤又忍不住问了句:“诶,说真的,你跟他……你打算怎么着?”
“能怎么着?”贺远仰头望了望天,叹气道,“他有家,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我觉着他对你……还有意思。”
“你打哪儿看出来的?”
“就看他那眼神儿呗,他都不敢看你,你拉他手那一下,他还那么快抽回去了,”孟晓坤说着说着语气也认真了起来,“这苏老师虽说不是姑娘,可这种事儿吧,我琢磨男的女的应该也都差不多,反正我瞧着他那反应,明显就是对你还有意。”
贺远没回答,只摇头叹了口气。其实孟晓昆说的这些,他也不是不明白,连外人都看出来了,他怎么可能读不懂,只是心里再怎么清楚也没用,眼下他们之间隔着的东西太多了,不是谁先厚着脸皮说一句“我们重新开始吧”就能重新再在一起的。
不过自这次以后,贺远便不再偷偷去苏倾奕的车间看他了,也不再特意躲着他。厂区虽大,但见天上班难免会有碰面的时候,有时候中午休息,贺远会在食堂或者路上看见苏倾奕。苏倾奕自然也不会看不见他,可每每总是在对上视线后又快速地调开目光,佯作不识一般打他身边匆匆擦过,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贺远并不在意他跟不跟自己打招呼,他明白苏倾奕也在克制,只是每次与他相视的一瞬,心口依然会猛地揪一下,而后又扑腾腾地跳个不停。
他知道他对苏倾奕的心思从没变过,先前见不到的时候,他能忍,不忍也没别的办法,忍着忍着便习惯了,习惯了想念的滋味,习惯了只把对方装在心里。
可眼下又能见着面了,一直被刻意强压下去的心思,便越发控制不住,贺远一天比一天想离这个人更近些。可他依旧什么也不能做,甚至不能表现出来,他觉得这种日子似乎比以前想见也见不到面的时候更加难熬。
这一年的春节来得格外晚,立春过后小半个月才迎来了除夕。苏倾奕下放工厂以后,原本是跟普通工人一样,过年只放三天假,但考虑到他家在外地,这两年家里又发生了很多事,母亲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学校和厂里都没有为难他,批了他十天的探亲假。于是,苏倾奕跟林婉最终还是带着孩子回家乡过的年。
苏思远已经一岁半了,会叫爸爸妈妈,也能蹒跚走路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是随谁,特别不认生,还特别爱笑,谁抱谁哄都行,倒是很让大人省心。
苏母的状态不是很好,丈夫去世,两个儿子又全被划了右.派,大儿子的问题严重些,如今被下放农场,连过年都不能回家。大儿媳被领导谈过很多次话后,依然坚持不肯跟自己丈夫划清界限,便被调岗去了系里的资料室工作。因着资料室的工作十分繁琐,时常要加班,平常照顾两个孩子的任务差不多都落到了苏母头上,身体劳累加上精神紧张,心情能好才叫稀罕。这种时候也多亏了有苏思远这个小不点儿在,家里气氛轻快了不少。
自从林婉跟苏倾奕坦诚了自己的想法,两人关系比起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要好,无关男女之情,却更像朋友了,相处起来彼此间也少了很多不满和抵触情绪。
对于这些变化,苏母完全没看出来内情,还以为二儿子总算是塌下心思回归家庭了。甚至初一那天吃完晚饭,一家人凑在一起喝茶聊天时,苏母一边逗着苏思远,一边破天荒地问了句:“你们两个有没有想过再要一个孩子?”许是年纪见长,加上这些年家里的各种变故,苏母的性子也变了些,老人嘛,总是更喜欢隔辈人,或许是因为孩子能让她感觉到希望。
可这话却是把苏倾奕问得一愣,他十分诧异地看向自己母亲,以苏母曾经的性子,她断不可能问出这种话来。母子俩对静了半晌,还是一旁的林婉开口解了围:“哎呦妈,这一个我都快累死了,哪儿还有精力再要一个,再说倾奕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合适。”
“……是我老糊涂了。”苏母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轻叹口气,说了句,“真是难为你们了。”
苏母这话没有特别对着谁说,但在场的人却都心知肚明,这话是冲着两个儿媳妇说的。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现如今苏父已经不在了,又恰逢这种世道,这个家却没有因此散了,也算得上是相当难得了。
当晚把孩子送去苏母的房间后,夫妻俩还是一起上楼回了房,林婉上床后没有立刻躺下,靠在床头突然跟苏倾奕说:“我现在有点儿能理解你了。”
苏倾奕刚准备上床,听见这话顿了一下,没再继续动作,立在床边纳闷道:“嗯?”
林婉看了他一眼,深呼了口气道:“我也不想瞒你了,最近有个人在追求我。”
静了几秒后,苏倾奕问:“……你决定离婚了?”
“我还没答应他,”林婉摇摇头,“不过你放心,没离婚之前我不会给你戴绿帽子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倾奕轻笑了一声,他的确没有半点吃醋的感觉,相反倒觉得心里又轻松了几分,“那你想什么时候?”
“你恨不得明天就离吧?”
“…………”苏倾奕无奈地看向她。
“你别那么看着我,”林婉笑了笑,半低着头续道,“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