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忙躬身行礼,拿眼偷觑姬云羲的神色。
只见姬云羲只穿着一身单衣,正倚在床头,眉目隐含戾气:“谁准你进来的?”
“是臣失礼,只是已经到了上路的时候——”钦差不知这位三皇子哪来的火气,只是小心翼翼地解释。
“上路?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是不是一会还得吃顿断头饭?”一边宋玄笑意盈盈的接口。
钦差这才发现房间里头竟还有一个人, 宋玄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正在桌吃早点喝茶,还托着下巴瞧他:“钦差大人对殿下可真是有心了。”
姬云羲一听这话,立时冷笑起来了:“是了,这样着急催着我,可不是有心盼我去死吗?”
这两个一唱一搭的,将钦差逼出了一身的冷汗来,连忙解释:“臣断然不敢有这样的意思,只是路程遥远,怕耽误了时日……”
“耽误两天又怎样?”宋玄挑了挑眉,将茶杯放下。“昨个儿殿下可是在雪地里过得夜,受了风寒,我看今日是走不得了。”
姬云羲坐在那,虽如往常一样有几分病弱,却并没有风寒的症状,反倒眼神凌厉,比往常还要j-i,ng神上三分,摆明了就是睁眼说瞎话。
钦差哪里肯这样善罢甘休,张嘴道:“殿下若是身体不适,臣去请个大夫随行,总不能耽误了圣上的旨意。”
“圣上的旨意是让你把殿下当罪犯,解押回京不成?”宋玄慢悠悠地问。“连殿下安危都顾不得了?”
那钦差一股火“蹭”地就窜上来了,他向来看不上宋玄这个江湖骗子,如今见他一句接一句地顶着,越发地恼火:“宋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宋玄却不生气,转头笑着问姬云羲:“殿下,问你呢,这里有我说话的份没有?”
“当然没有,”姬云羲这话刚说完,钦差来不及高兴呢,就听他下一句说。“在这位大人的面前,连我都没有说话的份,又何况你呢。”
“是鄙人出身乡野、见识短浅了。钦差大人那可是一身的威风,什么龙子皇孙,放在大人的面前怕都是纸糊的。”
许是路上见宋玄方秋棠一唱一和挤兑人见得多,连姬云羲也学会接话头了,也不知这两人是哪来的默契,硬是将这钦差逼得说不出话来。
钦差气得狠了,他原本心里就将宋玄归在油嘴滑舌哄骗贵族上位的小人之流,虽然他自己也未必有多能干,可终究到底是有个高贵出身,自诩与宋玄那是云泥之别。
可如今宋玄当真哄起那三皇子和他做对来,钦差忽然发现,自己压根就拿宋玄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姬云羲在,打不得、杀不得,连指桑骂槐似乎都不是对方的对手,自己气得面红耳赤,那头宋玄还笑嘻嘻地给你扣大帽子。
什么不敬皇室、悖逆皇权,明明不是官场中人,掐起他的死x,ue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最可气的是,分明是胡说八道,那三皇子姬云羲还真顺着他往下说,俩人好得仿佛是穿一条裤子似的,一句接着一句把他往死路上赶。
最后逼得他无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说:“殿下若是身体不适,便好好休养,臣断然不敢僭越。”
宋玄还在那头问:“钦差大人不一起吃些茶点再走?”
钦差冷笑:“臣没有宋先生这等福分。”
从指名道姓变做宋先生,哪怕他自己没有察觉到,似乎也隐约发现,有姬云羲在,宋玄就是一个碰不得的大麻烦。
宋玄却仿佛听不懂他话语中的讥讽来,四平八稳答道:“大人言重了,这世上可没有大人配不上的福分。”
这倒不是宋玄胡说,这钦差到底是怎么选派来的,在宋玄这里一直是个谜。
这钦差年纪轻轻、一身的纨绔子弟的傲慢嚣张,脑子却又不太中用。虽然不是人派来暗害姬云羲的,可顶着钦差的名,却也没什么能耐。
说实话,只怕这钦差到现在都没弄清他们的处境,若是姬云羲在路上被害死了,这钦差十有八九也没什么好下场的。
若是这次姬云羲能平安回京,这钦差说一句福大命大,怕也是不为过的。
那钦差气咻咻地出去了,宋玄便转头调侃姬云羲:“这回殿下可是让我尝到狗仗人势的滋味儿了。”
“感觉怎么样?”姬云羲问。
“美得很,”宋玄笑了起来。“等赶明儿你封了王,我一定经常把你的旗子扯出来,看谁还敢为难我。”
封王?
姬云羲眉梢动了动。
“宋玄,你就没想过……”姬云羲顿了顿,还是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了。“我会成为皇帝吗?”
宋玄愣了。
姬云羲笑了笑:“玩笑而已,皇帝老儿位置哪是那么好坐的。”
他生硬地将话题转了个弯:“方秋棠需要多少时间?”
“怎么也得两三天,”宋玄回答。“不过也不必着急,等那些人过来,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时间。”
这是他和方秋棠商量一宿之后得出来的结论,按照宋玄读到碎片似的记忆,他们推算出了对方囤积私兵的方位,甚至计算了双方脚程,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
敌在暗,我在明,与其茫茫然地往前走,被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奇兵打个措手不及,还不如在这附近布置,来个守株待兔。
姬云羲能在这里装病装一辈子,对方却是耗不起的。
两人都没有把刚才那个问题抛诸脑后。
只是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
姬云羲还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