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像是战友死去前的凝视,又像是敌人的注目,让人无法回避,却又不敢直视。
“我真的是英雄吗?”
她问。
姬云旗说不出话来。
徐望在一旁笑眯眯地说:“当然,我大尧重文轻武,兵力并不如图国雄厚。如今却三年下五城,大获全胜,无穷居功甚伟啊。”
花无穷没有回答,她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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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盛京只有最后一天路程的时候,花无穷准备离开了。
哪怕京城有泼天的富贵在等着她。
主上说,她可以恢复女儿身,做大尧史上罕有的几名女将。
她会有自己的府邸,自己的仆人,能够上朝,能够成为让人敬仰的英雄,说书人口中的传奇。
可她还是收拾了包袱,没有带上什么东西,走到姬云旗的营帐,向他辞行。
“当真要走?”
“当真。”
花无穷给主上磕了三个响头:“这些年来,多谢主上。”
她很能说话的,但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只有头磕下去,一下比一下用力,一声比一声响。
磕完头,她转身离开了。
“花无穷!”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主上的嗓子沙哑了。
“今天你敢出这个门……你敢出这个门……”主上气得声音都发抖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那样子气急败坏,一点都不像主上了。
出了这个门怎么样呢?
后面的话,都被湮没在厚厚的军帐里了。
第20章 交代
上一回姬云羲和宋玄跟着官兵离开的四方城,走得是陆路,这回却是走水路,毕竟姬云羲是悄悄跑出来的,住不得官驿,水路较陆路便要稳妥快捷许多了。
离开四方城那日,宋玄在渡口等了许久,还是不见想容的身影。
他向来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头一次等某人为他送行,却是出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姬云羲也不拦着他,只在渡口陪他等着,见等得时间久了,还给他递上一杯凉茶:“别急,该来的总会来的。”
一双明眸里没有丝毫的笑意,却做出一副真心诚意的表情来,让祝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宋玄拿过来喝了一口,低低叹了一声:“我怕是惹她生气了,别哭了才好。”
他曾经也以为想容这样铁骨铮铮一条好汉,是不会哭的,直到某一回她吃醉了酒,抱着宋玄哭得鼻涕眼泪横飞,也不说是为了什么,却一个劲念叨着“殿下”。
他就知道,这姑娘是也会掉眼泪珠儿的。
过了一会儿,那船家来催了几次宋玄不得不上了船,忽见远处跑过来了一个矮个头的小姑娘,穿着桃粉色的衣裳,跑得气喘吁吁,宋玄一看,就知道是花下楼的小丫头。
“宋先生,宋先生!”小丫头喊着。
宋玄跳下船来,小丫头奶声奶气地说:“我替我们家想容老板传话来了。”
宋玄蹲下身来跟她说话:“什么?”
“我们老板说了,你就是个乌龟王八蛋,让你滚远点,别再回来了。”小丫头说。“再回来,一定揍得你满面桃花开。”
那小丫头学得惟妙惟肖,甚至能从其中看到想容凶神恶煞的表情,让宋玄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他从袖笼里摸出两块糖来,塞到小丫头的手心,笑眯眯地说:“烦请姑娘给老板带个话,就说让她准备好棍子和酒,宋玄早晚都会回来的。”
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宋玄,又看了看手心的糖,犹犹豫豫地答应了。
宋玄目送着那小丫头离开,才回到船厢里头去,便见姬云羲正盯着杯中茶叶:“哥哥再不回来,我这茶就要添成醋了。”
宋玄微微一怔,下意识忽略了他口气的暧昧:“想容是我多年的朋友了,当年有人托我照顾她,这才结了缘,你别多想。”
“我没有多想。”姬云羲说,左右他暗地里已经有了动作,那想容今日瞧不见宋玄,来日宋玄到了盛京,就更别想摸到宋玄的边角了。
他却又忍不住轻哼一声:“谁托你照顾个姑娘?怎么连避嫌二字都不会写?”
这倒不是什么事说不得的事情,宋玄便解释:“是四方城隐居已久的一个大人物,赌术出神入化,江湖人封赌王,只是极少能见得到。”
“我也只与他有过数面之缘,都是带着面具,从不肯露脸。”宋玄若有所思。“我曾赌输于他,欠了他几分人情。他要我还人情,这才有了想容这一出——”
忽得,他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