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其裳刚一听这密报,气得摔了手上的笔:“竖子狂妄!”
反倒是姬云羲冷笑一声:“他是想把第二只眼也挖了去。”
当即下令众臣进宫,预备调兵遣将。
宋玄却是一直没有说话。
姬云羲看出他的不寻常来,待陆其裳去布置安排,便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哥哥怎么了?”
宋玄犹豫了片刻,才低声在他耳边道:“昨天,我收到一封信,是想容寄来的。”
姬云羲微微一怔,才想起想容是谁来,神色不虞:“怎么?”
“她说……姬云旗想见你。”
姬云羲的神色停滞了片刻。
他何等机敏,迅速便想到了其中的关窍:想容怎么会跟姬云旗扯上关系?当初南荣君为何会出现在四方城?
姬云旗失踪了这些年,如今突然出现,这信为何偏偏给了宋玄,而不是直接呈给自己?
“哥哥瞒我。”他低低地说了一句。
“是,”宋玄叹息了一声,将当初四方城道事情说与他听。“想容是我多年的老友,她一生只效忠姬云旗一人,我若将这些都说与你听,我又成了什么人?”
姬云羲哼了一声:“你是我的人。”
宋玄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的脸:“你别打岔,昨晚儿我还不明白,这信是什么意思,今天就收到南图的急报。”
“我觉得,姬云旗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见你,这可不是偶然。”
姬云羲搂着他的腰:“这信可靠?”
宋玄点了点头:“这信儿是八门中的弟兄,用特殊法子送过来,不会出问题。”
“那……你要我去吗?”
宋玄摇了摇头:“姬云旗是你的兄长,这次你自己拿主意才好。”
姬云旗当年陡然失踪,如今敌我不辨,而姬云羲如今又是九五至尊。
在这开战在即的节骨眼上,任哪个大臣听了,都会劝姬云羲不要前往。
这也是宋玄没有当众说出来的原因。
可他早年与化身赌王的姬云旗有过些许接触,又认识想容,四方城临行前,还见过他一面。
他隐约晓得,那算得上是个磊落跌荡的人物,应当不会害了姬云羲。
可他无法替姬云羲做决定。
姬云羲瞧了瞧他,又瞧了瞧手中的书信,轻轻笑了起来:“让陆其裳进来,替我准备一二。”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让他和温朝辞稳住朝纲。”
宋玄点了点头。
陆其裳走进来,姬云羲隐去了宋玄的一节,只说是姬云旗来的信,自己要秘密前往四方城去。
陆其裳果然大惊失色,连忙劝止:“此事万万不可!”
宋玄想开口,姬云羲却按住了他的手,笑吟吟地问:“有何不可?”
“姬云旗与皇位擦肩而过,如今难免不会心生悔意,若是他投靠南图,或是意图取而代之,便是中了他的计了。圣上如今是大尧的主心骨,万万不能有所损伤……”
陆其裳说出这话,竟也是认可了姬云羲了。
“圣上是玉器,何必与瓦砾相会?”
姬云羲却摇了摇头:“朕不是玉器。”
陆其裳一愣。
“就是把我们两个摆在一起,朕才应当是那一片瓦砾。”姬云羲笑了起来。“他若当真有篡位之心,等他回来,你们便好好地将他迎进来就是了。
“他若当真投靠南图,顶天了,也不过是为了这一袭龙椅。”姬云羲的神色自若,没有半分的畏惧,只有眼神安静幽沉。“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他当年在五蕴寺就说过,他自尘埃而生,本就一无所有。
除了某个人,他没有什么值得失去的。
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宋玄瞧着少年单薄的脊背,在背人处,地将手搭上了他的后腰。
陆其裳还欲再劝,姬云羲却轻声说:“若是人都来了,就让他们都进来。”
“陆卿,此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他眼神里有着许久不曾有过的y-in鸷,让人隐约联想起几个月前血流成河的景象。“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陆其裳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咬牙俯身:“臣明白。”
陆其裳退了出去,姬云羲便瞧着宋玄,挑着眉笑得灿烂:“哥哥怎么也学会偷吃我的豆腐了?”
他摸着宋玄那只搭在他腰上的手。
宋玄却郑重其事地说:“我会保护你的。”
姬云羲微微一怔,眼前人的身影,却似乎与数年前那个清隽悠闲的算命先生重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