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宋玄后来读的经史子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跟着方秋棠学的。
当然,那时候的方秋棠是没有想到,原本就很机灵的宋玄,在正经读书了以后如虎添翼,蒙起人来眼睛都不多眨一下,还能讲的头头是道。
后来两个人混的熟了,就开始在一起谋划骗局,专在四方城附近哄骗大户,一个出主意、仗着读记忆的本事博取人信任,坑蒙拐骗,一个就靠着脑子弄虚作假、装神弄鬼,赚来的钱两人对半分。
后来,方秋棠便把这些银两攒了起来,作为本钱,靠着自己的本事做起了生意。他想的主意新鲜,做出来的东西更是奇巧,时日久了,倒也做出了不小的名声。
以至于后来,方家那些不事生产啃老本的寄生虫,各个都要倒贴上来分一杯羹。
方家名义上是皇商,但真要论起小辈的本事来,恐怕捆一块儿都不是方秋棠的对手。
况且方秋棠牙尖嘴利,对这些所谓的家人更是凉薄,哪里是个好欺负的主儿?
纵然方家人想来占便宜,却每每都要被骂个狗血喷头,趾高气扬的来,灰溜溜的走。
再加上那时候宋玄也在城里头混出了些名声,走到哪里都要人称一句“小宋先生”,连那些开赌坊的放贷的地头蛇也要敬他三分。
于是方秋棠和宋玄两个,在四方城里可谓是呼风唤雨一时,来一个怼一个,来两个怼一双,把方家的面皮生生扒掉了一层,也没让他们占到半分便宜。
再后来,宋玄在四方城呆腻了,能做的局也都做尽了。又都是街里街坊的,也不好总是哄骗自己人,他便自己出去游历了。
至于方秋棠后头的事,宋玄曾有机会知道只言片语,但当时他在北地,也不甚清楚具体。
他只晓得,方家似乎遭了难,却没想到是搅进上头的事情里去了。
方秋棠虽然并不在族谱上,但当时要从抄家灭族的罪里挣一条命出来,只怕也凶险的很。
他现在说的倒是云淡风轻,当时却不知道是何等境况。
旧友相逢,倒也是分外畅快,这两个酒过三巡,都有了些醉意,方秋棠抱着自己的坛子给宋玄献宝,胡乱嘟哝着:“你尝尝,尝尝,我这酒能卖出去不能?”
宋玄拔开塞子灌了两口,险些被酒气冲昏了头:“你这酒在这一准儿卖不出去。”
“……嗯?你说什么?”方秋棠的右眼隔着玻璃片,迷蒙地盯着他。
“我说你一准卖不出去,衡阳人嗜甜,你这酒太冲了,放……放到北地或许还好卖些。”宋玄喝的昏头昏脑,又被那两口酒水冲大了舌头,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哦……对,你是衡阳人,你懂这个。”方秋棠拍着宋玄的后背,断断续续地说。“那不卖了,不卖了,咱们换别的卖……”
听到这话的时候,姬云羲的眉梢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衡阳人?
宋玄的酒量不算好,方秋棠比他还要更糟上七分,早些年方秋棠出去做生意,连喝蜜酒都能被人灌吐,甚至会走错路,一路跑到宋玄家里去撒酒疯。
宋玄太清楚他的酒品了,趁着还没自己醉傻了,连忙拉着姬云羲的手:“阿羲,你到他厨房去翻翻,看看能不能弄碗醒酒汤来。”
他的眼神迷离涣散,脸上也不知什么时候透出了隐约的潮红来,与平日里的模样截然不同。
姬云羲的喉结动了动。
偏偏宋玄还以为他没听到,软绵绵地唤着:“阿羲……阿羲……”
那声音比他刚喝进去的蜜酒还要甜。
“我知道了。”姬云羲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只剩下两个醉鬼在后头呵呵地笑着耍酒疯。
“你……你这个弟弟,哪儿捡的?嗯?”方秋棠迷迷糊糊地倚在宋玄的背上。
“山贼手里捡的。”宋玄说。
方秋棠不知是听明白了没有,一边往嘴里倒着酒,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哦……山贼的儿子,难怪呢。”
宋玄眯着眼睛浑浑噩噩:“难怪什么?”
“难怪……嘿嘿,像匹狼。”方秋棠低低地笑了起来。
宋玄抬手就给了他一下:“你见谁都像狼,二狗也像,阿羲也像。要我说,就你家的小崽子最像狼。”
这是宋玄醉了,否则他绝不会在方秋棠面前提起那个人的。
“你别不信,我方秋棠看……看人,就没有走过眼。”方秋棠挥舞着手臂。“这小子的眼神,比季硝当年狠多了。”
方秋棠也喝醉了,否则他不会提起这个名字。
“他跟季硝当年一个年纪……”方秋棠不知想到了什么,用胳膊肘杵了杵身后的宋玄:“宋玄,你信我的,你要栽了。”
宋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本能地反驳:“我会算命还是你会算命?你才栽了。”
“我?我早就栽了……”方秋棠低低地笑了一声,再没有提起这个话题,只胡闹着说些不着四六的赚钱大计。
宋玄也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他们心照不宣地忘记了某个人。
第34章 生意
昨夜两个酒鬼喝的多了,都在地上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宋玄的头痛,方秋棠的背痛,姬云羲……他哪里都不痛,只是一大早起来洗了一趟被子,脸上还起了面疮。
那又红又肿的两粒疮,在他光滑白皙的脸上分外显眼。
他猜是因为他昨天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宋玄盯着他的脸半晌,颇有些忧心:“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开些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