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这些人是受人指使,显然不是冲着银钱来的,季硝会坑你银子,却绝不会断你性命。”宋玄道。“你好好想想,什么人会想要你的命?”
方秋棠也晓得宋玄说的不假,他在门口踱了三四圈,怎么也想不出来,脑子嗡嗡乱做了一团:“我虽得罪了不少人,可都是些生意的摩擦,想要我命的却没有几个,如今方家也倒了,还有谁能跟我沾边……”
说到这里,方秋棠忽得停住了,他与宋玄隔着木栏面面相觑。
“季硝”
“季硝”
他俩一起吐出了那个名字。
方秋棠孑然一身,如今和他有关系的,能够为他招来杀身之祸的人,可不就只有一个季硝吗?
“这……这不可能!”方秋棠第一个跳起来否认了这个可能性。“季硝招惹来的祸事,冲着他去不就是了?和我有什么干系?”
宋玄却眸色渐深。
方秋棠会这么想,是因为不了解季硝的心事。
宋玄却清楚得很,季硝对方秋棠的感情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
虽然这两个面上现在闹的水火不容,却也不过是两人之间的耍花枪。若是要季硝的命来换方秋棠的命,只怕季硝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方秋棠嘴里还兀自念叨着:“谁做出这样的事,难道就不会打听打听?我跟他早就一刀两断了,那奴才秧子巴不得我早早死了才好。有那j-i,ng力设局套我,还不如……”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他忽然意识到,他的确是季硝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季硝的母亲本就染了花柳病,在方家上下落罪的时候已经去了。
这茫茫然天地间,不止他方秋棠一个孤家寡人,季硝亦是如此。
他在设计保住季硝性命的时候,是从没有想过这一点的。
方秋棠死里逃生的时候,虽然方家满门抄斩,可至少他清楚季硝和宋玄都是好好活着的。
而季硝在保住性命的同时,却以为自己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亲人。
他忽然意识到,季硝究竟为什么会憎恨自己了。
“……我去问他。”方秋棠的嘴唇颤了颤,这次却没有多余的话了。“我去问清楚。”
宋玄见他的神色,就晓得他是想通了什么:“你若去问季硝,不若顺道问问,他认不认得一个容长脸、鹰钩鼻、嘴角一颗痣的男子。”
方秋棠点了点头:“我先去了,明日再来瞧你。”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宋玄却忽得叫住了他。“秋棠,绝对不要让阿羲来见我。”
方秋棠一愣:“这……我怎么拦得住?”
“拦不住也要拦,”在狱中如鱼得水的宋玄,此刻也露出了郑重的神色。“我一定会出去,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掺合进来。”
方秋棠与他多年老友,哪里会瞧不出宋玄的托付,慎重地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一闪而逝,再也捕捉不到了。
毕竟季硝的事情已经充斥在他头脑的每一个角落了。
宋玄瞧着方秋棠的身影消失在班房门口,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姬云羲绝不能出现在官府附近,堂堂皇三子,就是再离群索居,面容也不会是一个秘密。
与任何官员接触,都有可能暴露姬云羲的身份。
所以这件事无论谁都可以掺合进来,只有姬云羲,最好避得远远的,没有人能瞧见他才好。
第51章 选择
“容长脸、鹰钩鼻、嘴角一颗痣……”季硝反反复复在方秋棠面前踱步,他这毛病是跟方秋棠学的,焦虑思考的时候就会像老牛犁地似的,来回的走。
方秋棠坐在椅子上,反复打量着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季硝:他已经很久没有同季硝独处了。
若是在几年前,这样的情形是很常见的,方秋棠在折腾他那堆破烂,季硝则笑嘻嘻地站在一边问东问西。
有时候方秋棠跟他抱怨生意难做,客人难缠,季硝就会跟方秋棠同仇敌忾,在他嘲笑合作伙伴贪财好色的时候连声附和。
可事实上,这几年方秋棠已经习惯了身边没有一个吵闹的身影了。
所以当季硝出现在露出那惯常的笑容的时候,方秋棠竟会隐约产生一种错觉。
一切都没有变。
“我想起来了!”季硝的声音将方秋棠的思绪拉了回来。“那是皇子殿下身边的人。”
方秋棠眯起了眼睛:“皇子?你怎么能得罪到上头去?”
季硝眨了眨眼:“也不算得罪,我是为他做事的。”他说的坦坦荡荡,脸上却不见什么敬畏之色:“我手下盐帮十三,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总是傍棵大树好乘凉罢了。”
“不过……”季硝的笑意微沉。“我猜我也到时候了。”
方秋棠问:“到什么时候?”
“到退场的时候了,”季硝的面色愈发沉了,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快的事情。“我风头太盛,迟早要被整治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从你那边动手。”
事实上,季硝清楚,当初自己被上头的人看中,就是因为他毫无背景,头脑灵活,又好拿捏。
只是上头没有想到他会成长得这样迅猛,区区数年,俨然已经成了盐运路上的一座大山,把持着盐运生意一半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