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温回了句,“在酒窖里喝更有情致。”
叶陆仟想师弟的雅病又犯了,喝道:“赶紧出来不然把你锁里头。”
这般威胁小孩的话也就叶陆仟说的出来,窦温嬉笑一声左手拎着喝了一半的酒坛一手牵着萧绎爬了上来。
叶陆仟道:“里面味道不好平时我都捂着口鼻下去,你倒是喜欢。”
窦温有个毛病,喜欢闻些旁人不喜欢的味道,比如说墨臭味,漆料味,就连榴莲味他也喜欢。
第三天,生魂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客店里,窦温去哪他就去哪,说是本能驱使,窦温也没怀疑,可他去茅厕时生魂就不跟了,看着本能就是说说罢了。周夫人母子依旧深居简出,他和师兄说好像看见只怪模怪样的鸟脚上绑着竹筒钻进了宇文滂的屋子,叶陆仟告诉他就当不知道。
窦温觉得师兄心忒大,眼也瞎,半老徐娘当宝,不问底细就往家里带,保不齐哪天就客死异乡。
“我要给马大哥写信,说你老糊涂了。”
老马是个大侠,江湖上很有名望,很多人都怕他,小时候窦温觉着他的名气很不符实,姓马,名儿还不好听,一看就是二流大侠。马大侠是叶陆仟的至交好友,不久前当了爷爷,正在某个名山大川的山庄里给江湖大小事主持公道安享晚年,跟叶陆仟站在一块简直就像两代人。
“唔,老马。”叶陆仟飞快地剥了个齁甜的橘子一半塞自己嘴里一半塞窦温嘴里,可窦温刚喝过酒嘴里味还没散,橘子到了他嘴里就不是滋味了。
“难吃。”窦温吐了吐舌头。
“挺甜的啊。”叶陆仟咂了咂嘴。
叶陆仟又剥了个橘子,这回自己吃的,吃完了忽然想起来,“我这有你一封信。”
“哦?”窦温有点惊讶,知道他们师兄弟关系还能把信寄给叶陆仟的说起来也只有福王,再者他的竹林没人进得去,师兄的客店也不好找,“谁写的。”
“我还真不知道。”叶陆仟去了后院拿来封泛黄的信。
窦温拈起皱皱巴巴的信,“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叶陆仟算了算,“三年前吧。”
窦温扯了扯嘴角,对师兄的粗神经又多了一番认识,信粘的死死的没被撕开,窦温手指按在粘扣上指腹轻轻一划,宛如剪刀剪开似的平滑,展开信纸细看,半晌塞回信封里,对叶陆仟道:“我爹寄来的。”
叶陆仟大为惊奇,“哦!你爹!”
窦温的爹叶陆仟见过一面,抬了几箱子金银珠宝送到幽篁里求师傅收下窦温,师傅贪财好色说窦温没有修道的体质不能收下除非给俗家弟子费。
而实际上,师傅和叶陆仟一样走的是江湖路,道术什么的都是照葫芦画瓢,画符驱鬼有用没用全得看命,出去混靠的都是师祖们留下的法器和老本。玄门难收弟子所以万一受不到武道双全的天才,那么就得收聪明的蠢材,不需要会,但是得会教。所以幽篁各位师祖师叔祖们卯足了劲写了小山高的心得体会,就为了帮助蠢材徒子徒孙们理解武和道。
叶陆仟问;“你爹怎么了?”
“死了。”
死、死了?
“怎么死的?”
“跟随先太子造反,被发现了带着一家老小服毒自杀了。”
叶陆仟不明白了,窦家在福王地盘,跟京畿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扯得上什么关系?
“然后呢,写信给你做什么?”
提到这个窦温就更无语了,“他说我估计活不长也没有给老窦家留种,就算留了估计也不是好种,思前想后就把他最小的儿子秘密送到了某个地方,让我去找他抚养长大给窦家传宗接代。”
……哦。
思考了半天,叶陆仟只能竖起大拇指夸老窦,“你爹不愧是能造反的人,脸皮真厚。你爹能把你送到山上也算是干了唯一一件聪明事,那你怎么打算的。”
窦温把信扔进了炉子里,“干道爷我什么事,一入道门深似海,从此凡人即路人。”
叶陆仟动了动嘴唇,想说师弟你是个俗家弟子,不算道门中人,何况道门也是能娶妻生子的。
窦温嘴上说的痛快心里却有些憋闷,老东西凭什么说他种不好,好着呢!
却忽然感觉头上传来一阵温度,原来是生魂正慢条斯理地摸着他的头,从头顶摸到发尾,动作温柔极了。
很温暖,还有点想哭。
可一回两回三四回就有点烦了,菩萨虽好,也不能常拜是不。
再这么撸下去他都快秃了,连着扇了几下,可赶走了没一会又摸了上来,多半是觉得手感好,摸着摸着就笑了。
叶陆仟问他是不是有蚊子,窦温只好忍着,终于忍到来客了,才闪到一边,生魂竟然马上就要跟过来。
“站那别动!”窦温低声斥道。
生魂一脸委屈,仿佛在说“刚才你吸我、昨天晚上吸我,我都让你吸了,摸你两下你还不乐意了”。
本来柔顺的头发被反复摩擦竟变得毛糙起来,窦道长异常在乎形象,忙用水沾湿了抹服帖,很霸道地说:“我吸你可以,你摸我不行。”
这是个什么道理只剩下本能的生魂萧绎不懂,也没了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叫天下人负我的嚣张,窦温发现他虽然长得格外让人不敢直视,可有些时候却像是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