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谈论起来声音就含糊嘲哳。涌在秦旻他们这一处闹街上的人群已经渐渐散退,自发地聚到了九层轩下闹观好戏。
周围些许得静了下来,公孙宴撇开脸固执地看着前处的人头攒动,宁可就这么吃力地歪着脖子。
秦旻软了软调子,甫看见公孙宴灭了光亮的眼神他就不忍蛮横了,好言劝道:我只是一时心急,所以方才语气才会重了点。才去九层轩那日,顾敏之走了以后你就说了自找,我起先还以为是说给我听的,后来遇见萧石之后,你又和他说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你和萧石结下梁子后,我把事情前前后后串了串,花了老半天时间串、串了串若是此事真和你有关、
秦旻说得支支吾吾,极难开口,公孙宴干脆打断问道:若是此事和我有关呢?
他撤回视线,越过洛阳两边连绵的山岳,越过百余步之隔的九层高楼,越过四周嬉闹的莺莺燕燕,两道如炬的目光已成习惯地落到了面前的秦旻身上。即便眼神坚定到能将人凿出个洞来,
公孙宴的脸色却很苍白,尤其是在洛阳的春花明丽杨舞柳骚的映衬下,习习旖旎春风好像就能将他吹倒一般。
他顿了顿,等了许久也等不到秦旻的答复,才道:阿旻要把我拿去交给官府吗?
秦旻与公孙宴再度目光相接,对方脆弱的眼睛闪闪烁烁,秦旻不禁胡乱想到这样的一双眼睛要是哭出来会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模样。
他当即想到的是在露水桥前的大树下,不过那时的公孙宴亟亟转身,再看清他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干干净净,哪还有半点哭过的痕迹。秦旻旋即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在东郊草庐里残破了的拨浪鼓,那上面就印着不知是谁人的深浅浓淡各不一的斑斑泪痕。
他顺着公孙宴的眼睛往下瞟去,再一入眼的就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手指利落的细长。捏过画笔,握过折扇,还牵过他秦旻的衣袖,若不是亲耳听到过威胁之辞,秦旻怕是想也不敢想这样的手也可能会杀人。
要是这桩凶案正和慎瑕脱不开干系呢?自己真如他所言一般,要大义灭亲吗?
秦旻不由地摇了摇头,缓缓道:要是和你有关,那牢狱之灾我替你挡。
公孙宴的眼珠子一时动了动,比起听到鬼差说要和他分摊罪罚时更显得感慨万千。他又一次背过了身,突地起了厚重的鼻音,今日真是风滥吹人眼,把柳絮都吹到眼睛里去了。
秦旻有如得偿所愿地一笑,走上前按住他肩头道:慎瑕,凡事还有我。
要是我说和我无关,你信不信我?
不等秦旻作答,公孙宴负在身后的手猝然一手,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之前的那把桃花破扇,遥指九层轩道:去一趟便知究竟。
顾敏之之死借了他远来自京城商贾之家的身份在洛阳闹得沸沸扬扬。
眼看着前来捧场看热闹的人愈来愈多,秦旻公孙宴二人更是被推搡的足尖点地,侧着身子在人群夹缝里穿来梭去。几轮拳脚大战下来,秦旻被挤得手足无力而且是臭汗遍体,他瞟了眼不发话的公孙宴,从方才就一直凝着他发寒的脸,眉头的旋儿就没见打开过。
秦旻见到他无话可说的模样就内心忐忑,尤其是看到他在听闻顾敏之被害身亡了的消息后,竟是一脸了然,满腹无关紧要的作态时。
秦旻揣着发抖的心,赶紧抹去额头的热汗,慌忙之下隔着几个人,就和公孙宴闲扯一句道:没想到顾敏之人气还挺旺的啊。
那可不是,人家老子在京城做的可是大生意,结识了不知道多少高官,看不上眼谁不是手起刀落的事。也不晓得是哪个不要命的也有胆子对顾家唯一的男丁下手。
搭话的人声并不耳熟。秦旻和公孙宴均是一脸错愕地寻找声源。秦旻远远近近寻了寻,把目光定在一个不知何时蹿进他和公孙宴中间的人身上。这人可说是既显眼又显眼得很低调,头顶笠帽,身披一张破烂草席,席上全是结块的烂泥,脚下的芒鞋开裂,露出几截乌漆墨黑的脚趾头来,好不邋遢。
得,又是个怪人。秦旻嘀咕了一句。他匆匆对来人扫了几眼,也大抵有了估量,他勉强在人堆里抱了个拳,客气道:兄台真是知之甚多。
那男子说是男子,全然是因为他高出秦旻等二人半个头的身量。可他乍一开口就操着浓浓的少年音,软软糯糯的调子像是不过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罢了。男子乖张轻浮,他抬了抬碍眼的帽檐,双手交叠在胸前,抖着左腿非要露出他脏到无可见人的脚板来。露出一双机灵的大眼,他眼前顿时开阔了不少,男子张嘴一笑,又是与他不修边幅不符的一口亮眼银牙,我也不过是来看个热闹,闲来无事再来猜猜真凶是谁。不知你们二位是和我一样来凑热闹呢,还是、
男子故意一顿,一番话分明说给秦旻二人听,可他眼神却直勾向一旁默默无言的公孙宴。他吊人胃口似的慢慢道来,仿佛只缺一把折扇一壶好茶,还是你们做贼心虚了?
少胡说八道!久不开口的公孙宴骤地厉声喝斥,他一张俊脸冷得似直往下掉冰渣子,盯着古灵精怪的男子更是眼里迸溅出冰凌,他寒声道:我与表弟一同在这楼里订了住房,回来看看出什么事了,就叫做贼心虚了?真是可笑!
听完这席话后,男子低低一惊呼,手忙脚乱中不小心抖落了身上盖着的草席,露出后背接二连三的草席。秦旻尚以为他是被唬住了,没料到这邋遢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