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衣料的悉悉索索又近前来,陈飞为了让女儿随时能找到他们,主卧的门还是留了个门缝。沁和掀开被窝的一角把丈夫拉进来,轻声问:“真是死蝙蝠?”
陈飞转了个身面对她:“是蝙蝠,但没死。向晚把它踩伤了,非要我找个纸箱子给她装起来,看样子准备把它养到自己飞走。”
“你说她一个五岁不到的女孩子,怎么敢去踩那个……会飞的黑老鼠?还用那么冷静的腔调说话,我简直怀疑她是我哥投胎的。”
陈飞不由失笑:“你哥还没死呢,怎么投胎?再说了,外甥女像舅舅不是应该的么,我挺喜欢她这个性子。”
沁和假装毛骨悚然地瞥了陈飞一眼,然后听到他低低地说了另一句话:“其实我刚才……想起的不是你哥,是叶祺。”
“……嗯?”沁和从来没有在陈飞面前提过这个人,因为不确定他对当年的惨烈事态究竟释怀了多少。
“我叔叔去世以后,他在他那个宾馆房间里问我能不能帮忙处理身后事。明明心里乱了套,但看上去还是机械式的冷静,他比那时候的陈扬沉着太多了。”
沁和沉吟了一下,接着一语中的:“陈扬最看重的是责任,而他最看重的是陈扬,所以他在陈扬说了那句话之后才真的开始失望。”
陈飞搂着她的胳膊稍稍收紧了,忍不住叹道:“原来你也记得,唉……也难怪陈扬现在没法让他回心转意,当年那话说得我都心寒。”
“原来你也知道陈扬最近在忙这个啊,我昨天还在跟元和说先别告诉你呢。”
房门外传来“会飞的黑老鼠”扑腾纸箱的声音,夫妻俩听了一会儿估计没状况才继续说下去:“我当然知道。我最近不是常去陈扬那儿帮他对付那只傻狗么,他把夜生活的时间都拿去加班赚钱了,想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说真的,他要是非叶祺不可我宁愿陪他去面对家里的老头老太,之前那样看着太不像话了。”
沁和轻快地伏在他臂弯里笑:“弄得像叶祺可以付钱买来一样。”
陈飞也笑了,不知为何慢慢想起一句早年极其熟悉的诗:“我们全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怎么突然文绉绉起来了,这不是你骗我结婚用的那句话么。”
陈飞若有所思地低语:“我们这些人早就成了饮食男女了,只有那两个念念不忘的精神病还在仰望星空。”
沁和搭上了他的腰默默不语,倦意蹑手蹑脚地卷土重来,三口之家该有的宁静很快又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
承蒙陈家两口子夜里还惦记着,叶祺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然后往睡衣外面加了一件厚外套。
他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外语学院赴加学术交流申请表”已经发呆了很长时间,眼神连带着动作都凝滞到了一定的程度,以至于夜归的沈钧彦差点以为他被僵尸啃过了。
叶祺这么晚了不睡觉并不稀奇,钧彦感兴趣的是他正在看的东西:“你还真的在考虑这件事?不会是为了躲陈扬吧。”
叶祺缓缓抬眼:“我不记得我跟你提过他的名字。”
钧彦坐到他身边来摆出回忆往事的表情:“我们还在英国的时候,你有一次好像是跟人家打赌吧,输了要说出前任恋人的名字。”
“哦,这么久以前的事你还记着。”
钧彦立刻搬出了叶祺本人的口头禅:“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记得。”
叶祺转过头依旧凝视着那张表格,其实他已经填过了好几次,关闭时选择不保存,然后打开来再填。一旦申请了必定会通过,然后一走就是一年半,想想办法留在合作方的大学估计也不是难事。一去不回,那肯定是一劳永逸了。
“我觉得你与其考虑这个选择,还不如找个时间告诉他为什么你们不可能。况且你是你们学院属意要破格提拔的人,出去了又要从头来过。”
叶祺对他怒目而视:“你可以少乌鸦几句么。”
钧彦满不在乎:“我早就说过,遇上陈扬你的判断力就直线下降,果然现在连这么简单的事都要犹豫了。”
说罢十分潇洒地回房去了,扔下叶祺在客厅里继续他填表的“浩大”工程。只是这一次,他关闭文件时选择了保存。
第五章 至亲至疏
上海某国际酒店采购大会。联合国某署的小官员受邀前来剪彩加视察,浩浩荡荡弄来一群人跟着,乍一看还以为是品牌西装集中展示。
叶祺一直保持着紧随其后絮絮低语的状态,程式化的翻译工作状态之外还留有另一层意识,漫不经心地盘算着今晚去阮元和家要准备什么礼物。前几天阮元和突然叫他到自己家里吃顿饭,说是周末陈飞沁和都事先说了不回去,为免老人冷清就找人来做客,回国后还没有正式拜访过他们的叶祺正是最佳人选。
人家一片拳拳孝心,叶祺当时没怎么想就答应了。谁知道早就定好的周六这天居然会冒出这种工作来,摊上一个英语夹杂法语的话痨官员,逼得他不得不在三个语言频道间来回切换,恨不能直接开口问人家索要精神损失费。
大型会展的场合必定少不了官官勾结,趁该官员跟本地的什么长用英语相谈正欢,叶祺告了假开始在展位间的走廊上漫步。a10,他事前看过正是陈扬公司租赁的展位,他不知不觉到了转弯的地方正在犹疑,小高管兴致勃勃的电话替他做了决定:“叶学长!我看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