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砾忍无可忍,怎么都睡不着,一翻身坐了起来。平日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燃着平静的怒气,让温柔可亲的顾公子不寒而栗,主动请缨:“我去找他们商量一下。”
叶祺刚好忙完手上的活,靠在椅背上往后一仰:“要不我去?”
众人连忙语言催促小顾:“你去你去,就你去最合适。快去快回啊,邱哥等着睡觉呢。”
叶祺莫名其妙,开了个聊天窗口,十指如飞:“干嘛都这么不信任我?”
陈扬点开跃动的小人头,迅速敲回去:“都怕你上去找人打架。”
叶祺委屈得要死:“我是那种人么。”
陈扬毫不犹豫拿起盐罐子扣在他淌血的心尖上:“平时不是,最近是。”
叶祺抓狂,伸手晃悠着床脚,哐叽哐叽:“你对我太不好了……”
陈扬安抚地隔着蚊帐拍拍他悲痛欲绝的爪子:“知道不好就识相点。”
手心抚上他的手背,一瞬暖意,叶祺心里猛地一抽,老老实实把手收回来。
自己默默谩骂着自己:叶祺,你可真够可以的,被人甩了没几天又谋划着对着人家陈扬春心荡漾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盘尼西林的生日就在十一月,那可是个天底下最爱出去玩儿的人,因此仗着自己是寿星弄了个极其宏大的生日聚会,一个个打电话过来叫,非说是自己二十大寿。
那就去吧,还能怎么办呢。叶祺从atm机里多提了几张粉红色的毛主席,忽然想起陈扬,顺口问:“你要不要一起来?我跟盘尼西林提过你,他知道的。”
陈扬定定看了他几秒,实话实说:“我不太习惯跟陌生人待在一起。”
这话有内涵啊,值得挖掘。叶祺走到了门口又折回来,认认真真往陈扬面前一坐:“你就没有这么一群有空能出去聚聚的朋友?”
陈扬笑,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没有。”
他从小就在军区的子弟学校,父亲和伯父的军衔都高,等级森严的地方连别家的孩子都不怎么愿意跟他们来往。来回有车接送,进了军区大院里也就跟陈飞一起玩玩,陈扬的生活其实遵循的是极简主义的风潮,从小到大连个像样的死党都找不出来。
叶祺深感不可理解,问他:“你就没有朋友?”
“陈飞,你。”居然还严肃地低头思索了一下:“还有个阮元和,大一的室友。大概就没有了。”
叶祺语塞,抓抓脑袋,默了。半晌,讪讪道:“那我还真荣幸……”
陈扬探身揉了揉他头顶的短发,一副好兄长的派头:“你自己去吧,少喝点。”
叶祺站起身,顺手拎起椅背上的米色短风衣往肩上一搭,回头诧异道:“我本来也不喜欢喝酒……”
某瓶十分钟就一滴不剩的白酒在陈扬眼前翩翩起舞,他甩甩头醒神,挥挥手示意叶祺自行滚走。
叶祺的衣角好像刚刚才消失在转角处,陈飞的电话适时地进来了。
“喂。”
“陈扬,我爸要见你。”陈飞压着嗓子,搞不好人还在训练场上。
“……为什么。”跟家里闹得这样天翻地覆,陈扬倒觉得更对不起从小对自己和蔼慈爱的伯伯。
“我……我怎么知道”
陈飞听上去也是刚被地雷炸过的迷茫,陈扬想了想:“别,我周末自己回来就是了。伯伯不会押我回家吧。”
答应了就好,陈飞安慰道:“看着不像,我爸比你爸平静多了。”
“嗯,那我挂了。周末见。”
陈扬心里百感交集,有些气闷,便踢开了阳台的门站出去。叶祺的身影恰好在楼下那条长街上,手放在口袋里走得既挺拔且落拓,像某种风中傲立的树,让他一直欣慰地凝视着,移不开目光。
第四章 荣辱与共
周日晚上,陈扬从长途汽车站打车回宿舍楼,走廊里就遇上了叶祺。
“陈飞他爸怎么你了?”
陈扬拿钥匙开门,稍稍一推门让叶祺跟进来,微微叹气道:“伯伯问我到底想怎么样。”
回身,不出所料看到叶祺用他独有的怪异方式在关门:控制好力道慢慢合拢,插销搭在门框上悄然无声,再缓缓往里施力,最后只发出轻微的咔嗒一声。行云流水,手法惯熟。陈扬觉着这人有毛病,而且病得还不轻。他有一定要所有人都喜欢他的强迫症,连关个门这种细枝末节都被他搞得像精密仪器操作流程,只为了赚天下人一句“彬彬有礼”。
处理完关门及相关事宜,叶祺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懒洋洋地:“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扬从包里挖出个没来得及吃的水果,一扬手扔过去:“我没想怎么样,现状挺好的。反正专业是不能再变动了,我也需要一段时间好好静一静。”
叶祺像啃什么动物的头盖骨一样津津有味地啃着食物,眼睛抬起来亮亮地盯着他:“诶,我找你有正事。”
极少看见他如此兴致勃勃、健康向上的表情,陈扬问:“什么正事?”
叶祺笑得简直柔情似水:“商业案例分析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