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祺忍着充当居委大妈的不适,催他好歹进了几口粥,然后细问他干了些什么,那么死心塌地的姑娘都能气走了。
“我也没干嘛啊,就是玩红了眼,三天没顾得上回电话。嘉玥那几天正好生病了。”
叶祺暗自感叹,我倒是温柔体贴又不黏人,可怎么我看上的就看不上我呢。来得无所谓,走得更无所谓,挥一挥手不带走半分郁结。
跟这种人多说无益,不如直接给条出路:“她就喜欢你这样的,过两天送花送卡片,再追回来就是了。”
“真的?”盘尼西林从粥碗里抬起的眼睛蒙着浅浅一层水光,倒是极真诚。
叶祺叹着气点头:“真的,我看得出来。”
两相沉寂了一会儿,盘尼西林忽而捅捅他:“喂,我觉得陈扬对你也有意思。”
心头禁不住一颤,随后立刻往下沉:“少胡扯。”
“我说真的。你前两天社会实践不是出去了一趟么,他问了我不少中学时候的事,还在你家绕来绕去看你常用的东西,反正我看着是不太正常。”
叶祺不语。
“小同志,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林同学拿出了困难时期中央首长的架势,无奈此话实在过于放荡,被叶祺一巴掌按在脸上,高举着碗躺倒了。
四目相对,气息未定,盘尼西林眨巴了几下浓眉下的大眼:“你对我会不会有感觉?”
叶祺利落地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会,要有早有了。”
“你到底为什么看上陈扬呢,偏偏人家还是直的……”盘尼西林嘟囔着爬起来,躲到一边喝粥去。
为什么?为什么……老子怎么知道为什么,无非一朝初雪,从此折戟沉沙,再无退路。天意如此。
小红楼前的院子里,陈扬拿着橡胶水管正给狼狗洗澡。陈扬妈心不甘情不愿地伺候了儿子的爱犬长达几个月,早就火冒三丈,如今指尖都不愿意碰一下,搞得人家狗狗千百种温柔心肠都白费。
人,和狗,触感怎么就差这么多呢。陈扬在阳光中舒展身体,扬起晶亮的水逗着狼狗来回疯跑,心里却止不住回忆着那天夜里……他与叶祺的手臂近在咫尺,不期然牵出无限幻想,却惘然。
院门外响起一阵熟悉的犬吠,狼狗立马躁动起来,冲到门边急停,只等着陈扬替它开门。除了陈飞狗和陈飞,还能是谁呢。两条狗如久别重逢般缠在了一起,咬得不亦乐乎,滚得天地失色。
陈飞抱着肩站在院子里,沾上些许水渍亦毫不在意,笑道:“它们俩,八成有jq。”
陈扬粗粗打量了他堂兄几眼,也笑:“天气真好,我和你也好久没打架了哦?”
说罢,手里的水管已经拖着大冬天浑身湿透的威胁往陈飞身上甩过去。
于是,两个人并两只狗,在小小一方院子里闹得尘土飞扬,连陈然都从书房探出头来欣赏,还时不时扯着嗓子支几招。
在这两个河蟹的家庭中,一切都是成对出现的,比如两栋楼、两个女人、四个男人、两头犬。期间,陈嵇提着一小缸女儿红进来了,淡定地穿过混战区域,很快成了窗口里伸出来的第二个头。
可惜好景不长,西太后备好了午饭便粉墨登场了,站在门口一声狮吼:“狗,进来吃饭!”
狼犬和拉布拉多很有默契地停了,摇头摆尾飞奔而去。
没想到陈扬妈过了会儿又折回来,对着两兄弟喊道:“你们俩,没听到啊!进来!”
……你,你刚才叫得不是狗吗?!
老哥俩在楼上笑了个上气不接下气,险些一个接一个栽下来。
陈扬拖着步子走到门口,即将没入室内阴影的那一瞬,接到叶祺的短信:“你干什么呢,家里还好么。”
真话呼之欲出,但绝对不是能说得出口的。他回了句“都好,勿念”便快步进了门。
这个时候的陈扬,怎么会知道不过数月之后,他就能脸皮厚如城墙地回人家“当然是在想你”。人生峰回路转,很可能转着转着它就穿越了。
过个年能有多久呢,叶祺觉得一转眼就回到寝室里一个人待着了。年前三天加年后三天都是在林家混的,帮着买菜烧饭倒也偷得些许别人家的温馨,可他们开始走亲访友的时候叶祺就没法再跟着了,只好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把各路亲戚扫荡了一遍,然后在寝室开门的第一天就搬了回去。
其实这是没有必要的,只是寝室里来来往往总有些外地的同学会提前赶来,听着人声会觉得自己不是孤绝的。仅此而已。
开着电脑放在桌上,他晃晃悠悠出去洗了一回衣服,回来就听见这么一首老掉牙的歌:
“……
而你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
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
我越陷越深越迷惘,
路越走越远越漫长,
如何我才能捉住你眼光。
情愿就这样守在你身旁,
情愿就这样一辈子不忘,
我打开爱情这扇窗,
却看见长夜日凄凉,
问你是否会舍得我心伤。”
晾衣服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放下盆回到桌边把歌词调出来一句一句仔细看,叶祺暗想:我已经捉住了你的眼光,可能也许大概你都快有跟我一样的贼心了,可我能给你什么呢。至佳情形不过是“长夜日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