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偏头看了萧言之一眼,而后叹道:“即便是我,也有话想要跟父皇说。倒是没想到你会到早上才来。”
萧言之淡笑道:“我想说的,早就说完了。”
沉默半晌,犹豫再三,徐离善又开口道:“登基大典定在一个多月以后,你……”
“不管我们人在哪里,会让裴泽回来露个脸的。”
“那你呢?”徐离善转头看着萧言之,“裴大哥回来,你也会跟着回来吧?”
萧言之探头看了裴泽一眼,而后道:“我会跟他一起回来,但你的登基大典,我就不出席了。”
“这是要完全斩断与我、与徐离家的关系?”
萧言之摇头道:“血缘的关系怎么斩得断?我只是不想再动摇群臣的忠心了,不然再起骚动,父皇的一片苦心也要白费。”
徐离善叹一口气,道:“你若真的是这么想的就好了。总之……你的家人可不只有萧家人。”
萧言之转头看着徐离善,戏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会在父皇面前说这么多话还真是难得。”
“就是要在父皇面前说,”徐离善白了萧言之一眼,“不然多半会被你糊弄过去,但你是绝不会在父皇的棺椁前说谎的。”
萧言之一怔,而后微笑道:“真是个精明的皇帝啊。”
“在你面前不敢不精明。”
到了出殡的时辰,徐离善就跟萧言之和裴泽一起先一步离开殡宫,而后才有太监涌入殡宫,依照之前商量好的方法抬出棺椁。
徐离善三人直接去到了承天门前,看着这一支纯白的队伍,萧言之隐隐有些头疼。
三日前才送走一支火红的送嫁队伍,今日又换上了白衣要领着这一支纯白的送葬队伍去皇陵,他这情绪真的是不太好转换,幸而哭丧是一班太监和宫女的任务,他们这两个半儿子只要骑着马跟着领路的人往皇陵去就行了。
等徐离善的妻子和一些朝臣都到齐了之后,队伍才开始行进,这一路上都听着哀乐,萧言之的神情也渐渐变得凝重,心情不说沉重,却也十分抑郁。
因为太监和宫女们都是步行,所以这一支队伍走了半日才到皇陵。一行人到时,皇陵内外的祭案就已经都准备好了。
萧言之翻身下马,与裴泽并肩而立,站在徐离善身后半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随行的众人各就各位,而后便听到主持丧礼的司仪故作哀痛的声音。
在皇陵外叩拜结束,萧言之、裴泽、徐离善和徐离善的两个儿子就在一个小太监的指引下进了地宫,另有十来个太监抬着先帝的棺椁紧随其后。
进到地宫,萧言之几人也只是停在第一间石室,又听了一段司仪冗长的说辞后,那十来个太监便抬着先帝的棺椁继续往里走,萧言之几人则在第一间石室里依照司仪的指引或上香或叩拜。
具体都是为了什么而跪萧言之似乎都听清了,可却连一个字都没记住,感觉还在晃神,这礼就已经行过,最后回荡在地宫、萦绕在耳边的是厚重的石门闭合时砸在地上发出的闷响,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更近,刻印在脑海里一般,异常清晰,直到他们面前的着扇石门轰然落下,萧言之的眼神一闪,才觉得意识清醒了一些。
走出地宫时已是黄昏,望着苍茫大地尽头的半轮落日,萧言之长舒了一口气。
喜事和丧事都拖得太久,那浓烈的情感逐渐变成习以为常,而后渐渐淡去,叫人无法在仪式上喜极而泣或是痛哭流涕,可这最后的情感沉淀却总是闷得叫人心里不舒服,浑浑噩噩地完成仪式之后,却没什么实感,连自己一刻钟之前做了什么都记不起,心中只剩怅然。
裴泽靠到萧言之身边,偷偷牵住了萧言之的手。
已经被官员包围住的徐离善往这边看了一眼,而后抽身来到萧言之身边,抬手在萧言之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道:“你该走了,你不在,你妹妹会不安心。”
徐离善也觉得这段时日的确是辛苦萧言之了,倒不是说身体上的疲惫,只是萧家的妹妹不会为先帝的逝去感到悲伤,她的终身大事不能耽搁,徐离家又不会为萧家妹妹的婚事感到高兴,先帝的葬礼同样不能耽搁,被两边牵扯住的萧言之若不想让任何一边失望,那他自己的内心里该是十分难熬的吧。
“是啊,该走了。”萧言之习惯性地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十分单薄。
徐离善又看向裴泽,四目相对时冲裴泽点了点头,似是在瞬间达成了什么约定,而后徐离善就翻身上马,领着大队人马返回皇宫。
萧言之又在皇陵前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距离皇陵不远的一片密林里,何晏和孔卿牵着四匹马隐藏其中。
“王爷。”见萧言之和裴泽相携而来,孔卿上前一步,将一个包袱递给裴泽,“这是准备好的衣裳。”
裴泽接过包袱打开,便见那包袱里装的是两套衣裳,一套是紫棠色,另一套是雪青色,显然是特地为参加萧君梦的大婚所准备的衣裳。
萧言之哂笑道:“我还真是命苦啊,这世上大概再没有谁是像我这样悲喜交加的了。”
裴泽只抬手摸了摸萧言之的头,没有说话。
等何晏和孔卿背过身去,萧言之和裴泽便就地换了衣裳,而后一行人跃上马背,快马南行。
不知道是萧仁安他们有意放慢了速度好等萧言之追上来,还是萧言之怕赶不上而日夜兼程跑得太快,送嫁的队伍还没到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