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扯了几句,顾停云的话匣子就被打开了。
“……小时候我特别崇拜我爸,觉得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上中学以后我总爱跟他对着干,觉得他说什么全是放屁,做什么全是没道理的。”
电灯的光洒在顾停云深棕色的头发上,看起来暖洋洋的。
“后来我又慢慢觉得,不管他说对说错,做对做错,在我看来都是好的。”
喻宵静静地听着,觉得自己喜欢的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暖,跟太阳似的。
顾停云的上下眼皮马上就要接在一起了。喻宵揉了揉他的头发,跟他说“睡吧”。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就靠着里侧躺下了。
半梦半醒之间,顾停云感觉到喻宵接连着翻了几次身。他睁开眼睛,从背后拥住喻宵,问了句:“胃疼?”
喻宵没有应声。
顾停云掀开他那边的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跨过喻宵,走下床去。
不一会儿他就拿着杯水走了进来。他从抽屉里拿出药,再扶起喻宵,把水杯塞进他的手里,把胶囊递给他。
“吃药。”
喻宵皱着眉,就着温开水,把药咽了下去,然后又直接躺下了。
顾停云回到床上,拍了拍喻宵的背:“转过来。”
喻宵很听话地又翻了个身,正对着顾停云。
顾停云伸手把他揽进自己的怀里面,亲了亲他的额头:“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周末的上午,袁千秋打了个电话过来。打的不是顾停云的手机,而是喻宵跟顾停云他们家的座机。
顾停云还没起床,电话自然是喻宵接的。
“阿宵啊?中午有空没,想叫你们一块儿吃个饭。”那边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自从上次顾停云翻了袁千秋的那些黑历史以后,喻宵一听到袁千秋的声音就想笑。
“有空。”他憋着笑,答应道。
袁千秋对于自己的光荣事迹被曝光这件事完全不知情。他没听出来喻宵声音里的笑意,大大咧咧地问道:“对了,你媳妇儿在干嘛呢?”
“昨晚上教职工聚会喝太多,今天躺尸呢。”
“哈!”袁千秋笑了一声,“哎你画风不太对啊,躺尸这词不像你会用的。”
喻宵迷茫:“可能以前听到,随口就……”
“我猜多半是以前阿云吐槽我的时候,你暗搓搓地把那些话吸收了进去。”袁千秋打趣道,“那一会儿你拖他起来啊,我们在百岁鱼这边等着。”
“行。一会儿见。”
喻宵挂了电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自己的说话方式变得跟顾停云越来越像,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最近电视台工作量大?”
吃了晚饭,顾停云收拾完碗筷之后,坐到喻宵身边问了一句。
“台里的工作量一直是那个样子。”喻宵淡淡道。
“那,你不要接太多其他的工作。”
喻宵不说话,只是盯着电视。屏幕的光在他略显苍白的面庞上明灭。
顾停云也不再说话,兀自在心里思忖。他知道喻宵热衷于摄影,单单电视台那些千篇一律的工作是无法让他得到满足感的。他热爱摄影的程度,也许已经到了恨不能把除休息外的所有时间都花在用镜头捕捉风景上头的地步了吧。
他忍不住想,喻宵为了他而放弃当一名专职摄影师——这个决定对他们彼此确实更好吗?
一段沉默之后,喻宵先开了口:“只是最近有些失眠。”
“……试过数羊了吗?”
喻宵摇头:“没,我觉得没用。”
顾停云挑了挑眉:“那,数点别的?”
“数什么?”喻宵转头看着他。
顾停云想了想,然后答道:“唔,数我吧。”
喻宵愣了愣:“……我今晚试试看吧。”
“我有本书今晚得看完,你先睡吧,我在我房间看。”顾停云说完之后就起身了,“我去洗澡先。”
虽然刚才说失眠根本是诓顾停云的,但今天晚上喻宵还真就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回合还是没有睡意,他横了横心,真的开始数东西。
数什么?就数顾停云吧。
一只……停云,两只停云,三只……
堪堪数满十只,喻宵已经被自己雷得不轻。他认命般地翻身起床,拉开台灯,抬头便看见有个人端着杯子倚在门边,笑眯眯地望着他。
顾停云走进来,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凑近喻宵,盯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
“嘿,还真是失眠。”
喻宵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他揉了揉眼睛,然后缓缓吐出两个字:“抱歉。”
“道什么歉?”顾停云用食指刮了刮喻宵的脸颊,“我只是不太放心你。电视台的工作本来就忙,你又要去接那么多杂志社的工作,睡眠时间越来越少,偏偏你胃还不好……这么折腾下去我心里真没底。”
喻宵望着他,郑重道:“我会注意。”
“我不会拦着你去做你喜欢的事,你高兴最重要。”顾停云笑了笑,“话是这么说,但你得原谅我有私心。说实话,对我来说,看到你身体不好……比看到你心情不好要来得糟糕。”
他低头,慢悠悠地说道:“因为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呀。”
喻宵觉得,这世界上大概不会有比顾停云的告白更甜的东西了。他仰头,亲了亲顾停云的嘴角:“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怎么补偿我?”顾停云似笑非笑道。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