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轩辕迦澜说打了胜仗了,不久将归来,钟子清满怀欢喜,仿佛那眉飞色舞的小子就在眼前一般。
钟子清很少饮酒,更从不独饮,可想到不久的将来两人可以重聚,便让琴韵买了一坛花雕。
依旧是长梦居后院的凉亭,一壶花雕、两个杯盏、三叠小菜,人却只有他一人,浅浅地饮了半坛,钟子清让琴韵将剩余的半坛酒埋了起来,书香在一边看着,只盼王爷真如信里所言,早日归来。
【九十九】
过了三四月,还是不见轩辕迦澜回来,来的是江远山。
两人许久不见,当日这长梦居还是江远山一手置办的,想着就觉得时光匆匆。
江远山开着玩笑说,“如果那小子再不回来,你便别再等他,放出话说你要娶妻,保准他快马加鞭的不再管那劳什子的戎狄。”
钟子清笑笑,岔开话题,“小八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吧!”
江远山挥手摇头,“别提了,娶了亲哪能这般自在?”
钟子清也不再说什么,放空目光,看着远方,那个方向,是西北。
看着钟子清的模样,江远山摇头,顺手拿出带来的好酒,从桌子中央取了反盖着的茶盅当酒杯,放到钟子清面前,给他斟满,钟子清却浅笑着摇头,“我不喝酒。”
江远山眉头微皱,将斟满的酒端到自己身前,闷闷的自喝自的。
【一百】
五年了,书香娶了城南布庄方员外的小女儿,生了一对龙凤胎,琴韵成了皇朝里数一数二的琴师,慕名的人不在少数,而远在边疆的监国大将军却还没有归来。
朝堂、街巷,传来那人的消息,钟子清总是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上耳朵却是竖着的,不放过任何关于那人的传闻。
轩辕迦澜的能耐他知道,但狄戎的那位王也不是省油的灯,本以为会速战速决的,一拖却是好几年。
轩辕迦澜的信来的越发的少了,起初一月一封变成后面的三月一封,以至于现今却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回,钟子清无奈,只有来茶坊里坐坐,听着别人口述着那人的消息。
他突然惊觉,王孙贵公子,哪有与他一般的交了心便是一辈子的,想来分开数年,那位当年说着甜言蜜语、携手天涯的人是想通了,保不准,他在边疆早就娶亲了呢。
这样想着,心里苦意上涌,直觉得嘴巴里也是苦的。
长叹出一口气,这样的结局,他也是想过的不是么?只是几年前在长梦居里做的梦太真实罢了。
【一百零一】
之后的日子,钟子清便似变了个人似的,人精神了不少,温温和和的,见了书香夫妇还会打招呼,见了琴韵也会主动地关心是否有练琴,有的时候还会逗逗刚刚学步的孩子。
书香的妻子只觉得侯爷不再让人操心了,可书香与琴韵却越发的担心。
——钟子清的柔笑太过完美,像面具一般,没有半点人气。
觉察着钟子清的不对劲,书香和琴韵只怕钟子清见王爷不归,随时会自寻短见,提心吊胆地过了一阵子,被钟子清叫到房里。
“你们也算一个成了家,一个立了业,别瞎想,我没事。”钟子清微微一笑,“王爷回来也不想看到我无精打采的样子,不是?”心里却是想着怕是王爷早忘了他了,怎么会在意他的生死,笑也就愈加的深了。
书香与琴韵终于将心放回了肚子,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百零二】
书香的孩子已经会满院子的跑了,钟子清含笑地看着,等到两个孩子将一个熟悉的物事送到他手里的时候,钟子清一愣。
这是?
两个孩子惊讶地看着变了脸色的钟子清,奶声奶气地问:“子清叔叔,这是什么?”
钟子清揉了揉那个孩子的头发,“花雕。”
“花雕?”
琴韵正好路过,看两个孩子缠着钟子清,再看钟子清手里的酒坛子,立时将两个孩子赶走,走到钟子清的面前,看着鬓发全白的人,声音抖动,“公子……”
钟子清将那半坛花雕递给琴韵,琴韵接住,欲言又止。
“扔了吧!”钟子清淡淡地说着,又躺回了躺椅上。
多年之前,在某个人的梦里,也有一把躺椅,躺椅上,有两个人,某个人被一个温暖的胸膛温暖着,然后丢了心,然后……
然后?
钟子清唇角一勾,然后……梦终究是梦……
自五年前,自己想通了后,便清楚了,给他梦的人已经将他遗忘了,而,心,早就尘封了。
但,为何他的心,看到这半坛花雕还是会疼?
【一百零三】
帮着妻子娘家打理布庄的书香今日早早地回来了,连奔带跑,眼里满是兴奋。
推开长梦居的院门,不管自己的一双儿女,直奔后园,看到愣愣地拿着一个酒坛的琴韵,也不打个招呼,奔到钟子清的身边,对着微眯着眼养神的人说,“王爷回来了,不久就到城门口了!”
钟子清一惊,双眼蓦地睁开,眼里的神情复杂到书香看不懂,但书香明白,他的心底终究是喜悦的,只是这喜悦含着多少忧郁,没有人知道。
【一百零四】
城楼之上,烟七娘不在,陪在钟子清身旁的是琴韵,琴韵背着琴,却不见钟子清来取。
钟子清隔着城下的兵甲,看着那人。
十年不见,那人仍然风采依旧,反观自己,身后青丝如昔墨黑,可两鬓却已雪白,温温柔柔地笑连自己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