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伙食团出来,侯卫东胸口堵得慌。他坐在后院假山上,默默地梳理着思路。
“原来我是被发配到工作组。我拿着人事局的介绍信来到了青林镇,没有得罪任何人,为何会将我发配到上青林?难道我当初的选择错了?”
一种被戏弄和被遗弃的感觉在侯卫东心中滋生。山蚊子块头十足,在黑夜中飞舞,发出“嗡、嗡”的轰炸机吼声。
侯卫东给自己打气道:“这是命运对我的考验,男子汉要有担当,遇到困难绝不能退缩。”
一个女人从后院走过,她不经意间看到了坐在花台上的侯卫东,吓了一跳,道:“谁?”侯卫东站起身来,道:“我是青林政府的,今天才上山。”
女人舒了一口气,“你是小侯吧。”
“我是。”
女人温和地道:“我们两家在一层楼上,以后就是邻居了,有空在家里来坐。”
“哇,这位就是蒜苗回锅肉的主人。”侯卫东对香味扑鼻的蒜苗回锅肉特别有好感,客气地道:“以后要经常麻烦阿姨。”
女子身边放着一个桶,将手插在腰上休息,“大学生硬是不一样,说话这么客气,我是高长江家里的,姓刘。”
女人说话声音很低,听起来有气无力,侯卫东赶紧道:“刘阿姨,我帮你提桶。”
“不用了,我洗了点衣服,拿到后面甩干了,不重。”
“刘阿姨,我们是邻居了,就让小侯来提,别客气。”侯卫东不由分说地提着水瓶和胶桶,跟着刘阿姨上了二楼。刘阿姨空手上二楼都气喘吁吁,侯卫东心里有些纳闷:“听说乡镇领导待遇很不错,高长江当过乡长,难道连洗衣机都买不起?”
把桶放在刘阿姨的门边,借着屋里的灯光,侯卫东这才看清了刘阿姨的相貌。她满脸纹路,皮肤蜡黄,头发花白,苍老得厉害。
高长江并没有退休,按照益杨习惯,他的爱人一般要小上几岁,不过就是五十来岁。想到这一点,侯卫东吓了一跳,刘阿姨和母亲刘光芬年龄相仿,母亲看上去至少比刘阿姨年轻十到十五岁。
站在门口客气了两句,侯卫东回到了寝室。经过一番打扫,这个一室一厅的寝室看上去顺眼多了。他取过才买的青林茶叶,用白瓷杯泡了热茶,就站在走廊上,欣赏起上青林山的夜色。
客观地讲,这上青林山乡政府小楼修得还真不错。站在走廊上,视线极为开阔,视线尽头是一处“凹”形的山峰,几颗闪亮的星星就悬在山顶上。
站在走廊上,品着味道还不错的青林茶,听着各种小虫胡乱地叫着。一股顺着山谷吹上来的山风,将树叶弄得哗哗直响,带来了一阵清凉。
第二天,侯卫东起得很早,他在上青林老场镇走了一圈。清清楚楚地将老场镇看了个清楚,早上的上青林镇,比夜晚要可爱得多。有两家早餐店,东面一家是豆花馆子,西面是一家稀饭馒头店。侯卫东坐进了豆花馆子,豆花饭是益杨特有的早餐。一元钱一份,实惠而味美,是学生们和工薪阶层的最爱。
上青林豆花馆只有四、五张桌子,一张长桌上放着一排佐料碗。有盐、味精、花椒粉、葱粒、蒜泥、红海椒、青海椒、豌豆粒、用花椒煮过的菜油等等,由着自己的口味进行组合。侯卫东自己动手调了小半碗作料,然后舀了一碗饭。
豆花扎实细密,嫩而有劲,加上调料组合得好。侯卫东凶狠地吃了两大碗饭,额头上已沁出了一圈汗水。
豆花馆子走进了两个人,瘦汉子热情地道:“高乡长,这么早就上山了。”他对着里屋喊道:“堂客,给高乡长打一盆水来,弄一块新毛巾。”
高长江是一位瘦高的黑汉子,两鬂花白,精神极好。当盆子端出来以后,他也不客气,就在街道旁洗了脸,擦汗水。
坐下来以后,高长江道:“还是老一套,一人一碗豆花,二两酒,有没有卤菜或是蒸菜。”瘦汉子利索地盛豆花,又道:“昨天我卤了肥肠,香得很。”
高长江点头道:“来,切三两。”金黄色的卤肥肠端上桌子,他对另一位面相严肃的汉子道:“秦所长,在上青林就数姚瘦子的井水最好,点的豆花也最绵扎。县委赵书记到了上青林,一定要到这里来吃这两样。”
秦钢是青林镇派出所所长,去年底从益杨县公安局一科调到青林镇派出所。三十四岁,当一科副科长已有六年了,只是一科科长和他年龄相仿,占着位子,他始终升不上去。青林镇成立派出所之时,他便从局里调到了青林镇。他天生一副冷面孔,取过筷子,夹起一块卤肥肠,细细地品了一会,道:“不错。”
两人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侯卫东此时已知道高长江就是工作组的组长。只是刘阿姨的形象和高长江相差太大,很难重合在一起,他把瘦汉子招了过来,轻声道:“高乡长那一桌多少钱,我一起结了。”
瘦汉子憨厚地笑了笑,道:“十元钱。”
侯卫东结账以后,瘦汉子就道:“高乡长,账已经结了。”
高长江看了看侯卫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你是侯卫东?”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摆了摆手,道:“你还没有领到工资,怎么能让你来付钱。姚瘦子,不能收他的钱,听到没有。”
侯卫东连忙道:“高乡长,我先走了。”说完,就飞快地溜了。高长江站在小店旁,只见到侯卫东的背影,跺了跺脚,道:“这个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