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还想要几刀?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狠心啊,不要拿你们龙的标准来衡量好不好,我可是‘脆弱的凡人’!这一刀都痛死了好吗?”
李祎看着他满脸呼之欲出的“真情实感”,觉得这位少爷恐怕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伤得严重”,一想他那金贵的ròu_tǐ恐怕出生到现在也没经过什么小伤小碰,这一刀着实够他受了,也就姑且接受了这个说法,并稍稍放宽了心。
毕竟在龙王看来,这伤也就跟擦破层皮没什么两样。
彭彧见他面色稍缓,立刻趁热打铁乘胜追击,从颈边一扯拽出根红绳,干脆利落地转移话题:“你看,那小乞丐送我的铜钱,替我挡了半刀。”
李祎忍不住睁大了眼,只觉自己的眼睛遭受到了巨大冲击——要不是他说,他还真没看出这是枚铜钱,仅剩一半的铜钱被彭少爷好生改造了一番,颇有大匠风范地往上镀了一层金,又别出心裁地在外面包了块弧形的玉,成了块货不真价却实的“玉包金”。
李祎眼皮一阵狂跳,着实不能理解彭少爷这个畸形的审美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一时间什么都忘了计较,只想赶紧挪开自己被辣到的眼珠。
彭彧又不依不饶地跟他显摆了好一会儿,见他面露倦色地闭上眼,这才终于放过了他。
周淮的药似乎都有安心静神的功效,被按平在床上没一会儿,李祎便迅速迷糊了过去。彭彧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一扭头发现某只傻鸟居然也卧在枕边睡了,难怪这么半天没听见它叽歪。
黄豆好像励志当个吃了睡、睡了闹的小畜生,整日没心没肺地到处扑腾,颇有彭少爷当年四处撩猫逗狗的“大家”风范。可惜畜生到底是畜生,口不能人言,再怎么扑腾也就是“叽叽”与“啾啾”的区别,除了讨人嫌、讨龙厌、讨看官一笑,似乎再无其他用处。
彭彧托腮瞧着这同时入睡的一龙一鸟,嘴角忍不住轻轻翘了起来。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微风扑簌簌叩击着窗棂,他难得在这万籁俱寂中感觉到一点超然物外似的岁月静好。
但随即他敛去笑意,拿起两本仙籍重新看了起来,内中文字像是熟稔的朋友,手指轻轻擦过纸页,都好像能引起久别重逢的欢呼雀跃与依依不舍的呢喃细语。
他为什么能看懂天界的文字?
一直以来觉得人间文字晦涩难懂,是因为仙界文字已经刻在了他骨子里,无论经受多少外物侵扰也不被撼动分毫吗?
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彭彧微微地蹙起眉心,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字里行间。书中记载,乾坤镜最早出现的时间是四千年前,就是李祎念的那一句。彭彧往前看了几行,发现这段写的是:“四圣出,镇天地四方,封四神。木之青龙镇东,金之白虎守西,火之朱雀驻南,水之玄武固北。唯中央之土无所立,遂聚地之浮阴为腾蛇,捏地之沉阳为勾陈,于是阴阳相合,五方相辅,乾坤定而日月平,万灵皆兴。”
“中央之土纳四方之气,万象更新,偶现乾坤神眼,添腾蛇蜕,辅麒麟角,或可成镜。”
彭彧看到这不禁一愣,心说什么玩意,怎么就从万象更新跳到乾坤镜了?这个转折到底是以怎样一种离奇曲折的姿势转的?
而且那个“遂聚地之浮阴为腾蛇,捏地之沉阳为勾陈”之前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谁造出了腾蛇和勾陈?
他翻来覆去地把这一段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跳两行或者漏几个字,直看得一头雾水,最后那句话更像是从别的什么地方生搬硬凑过来的,简直虎头蛇尾不知所云。
这仙籍……莫不是被人改过吧?
仙人们写书要都是这种水准,那……他宁可选择跟小黄书共度余生。
彭彧又随便往后翻了几页,没再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关于乾坤眼的记载再次出现就是两千年后,说天界从一位散仙身上取得了乾坤眼,制成乾坤镜之类云云,大致跟李祎所说一致。至于这位散仙是何许人也,姓甚名谁、仙号几何、年纪几何,就全都不可考了,仙籍里没有任何记载,仿佛这个人只是无关紧要的小喽啰,不值得大费笔墨着重描写。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也就是说,第一面乾坤镜,是仙人们用一位同僚的眼睛做成的,这位同僚很有可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仙籍里只算个不入流的中下等,并十有八九因为被取走眼睛而死。人死如灯灭,这位无亲无故的小小散仙如一颗消失在空气里的尘埃,没人替他打抱不平,也没人替他讨个说法,只在青史中留下轻描淡写的一笔,甚至都引不起什么人注意。
好像是“乾坤镜”的附属品,因沾着那镜子广大的神通,才得以在书里留下几个横竖撇捺似的。
彭彧心里无缘无故有些发堵,好像有一口气梗在喉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他慢慢地合上仙籍,瞬间觉得那些熟稔的字迹也陌生起来,仙气缭绕的纸页里处处透着不近人情的冰冷。
他实在没忍住搓了搓李祎的手指,这人虽然看着也冷,可到底跟那帮仙家是不一样的,龙王只冷在表面上,神仙却是冷在骨子里。
他忽然没由来地想,如果这条龙不是混血,有朝一日也成了镇守天地的神,会不会变得和其他神明一样?
彭少爷自顾自地想了一会儿,终于甩甩头止住自己的脑洞,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白纸,又砚了一点墨,斟酌片刻在纸上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