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惭愧,惭愧。”丁保笑眯眯的,举手还礼。
“先生方才所言,当今天下,人人皆为强盗,不知何解?”摇扇男子阴测测道,意要揪着小尾巴不放。
丁保洒然一笑,拿出前世在千人会堂做成功学演讲时的气势,顿了一顿,掐准节奏,继而龙行虎步,顾盼生辉,朗声道:
“朝堂上那些公卿大臣,个个肥头大耳,财库充盈,却不知忧国忧民,只会欺君误国,贪污受贿,盘剥百姓,难道不是强盗?”
“衙门里那些官吏衙役,身具高位,尸位素餐,只知金银权势而心无百姓,官官相护,颠倒黑白,难道不是强盗?”
“街面上那些贵胄公子,依仗父兄权势,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巧取豪夺,百姓冤比海深却无处申诉,官府不敢盘问,难道不是强盗?”
“市坊间那些商人富贾,虽锦罗绸缎,衣冠楚楚,但心如蛇蝎,囤积居奇,克剥伙计,以次充好,以旧充新,缺斤短两,大斗进小斗出,难道不是强盗……”
摇扇男子面色一变,驳道:“文人秀才,读书人难道也是?”
“读书人更是,那些个举人秀才,呼朋引伴,把持衙门,吃了原告吃被告,歪曲法理,谄媚权势,颠倒黑白,弄得人家破人亡,难道还不是强盗?至于写书著传的,专门颠倒黑白,歪曲事实,为当权者歌功颂德,文过饰非,舔沟子捧臭脚,让天下人千世万载蒙在鼓里,更是强盗中的强盗。”
摇扇男子脸色铁青,今日第一次搁下鸟毛扇子,哆嗦着嘴唇,抗辩道:“兄台果然学富五车,见解独到,呵呵,可即便天下人人皆为强盗,这又与小寨主方才所言有什么关系?”
丁保放声大笑道:“当然有关系,而且还有大关系。诸位想想,既然大家都是强盗,为什么我们犯法,而他们不犯法?这是因为,天下强盗共分两种,一种是合法强盗,一种是违法强盗。简而言之,谁得了天下,谁就是合法,得了天下的人说谁是违法,谁就是违法。”
“历史上那些开国之君,没有一个不是强盗,前朝太祖皇帝诸葛石敏,本是大康世宗皇帝的臣子,捧着大康的饭碗,拿着大康的俸禄,却夺了人家的位子不说,还把人媳妇女儿全部收为后宫,简直是强盗中的败类。”
“而我白马王朝的太宗皇帝,本是诸葛家的臣子,皇威隆盛,还被封异姓王,可国家有难时非但不知匡扶社稷,却趁机谋反,后来为了争夺皇位,更是白马银枪,赏了哥哥弟弟一人一个透明窟窿,又命人把七个侄子一刀一个剁了,最后连嫂子、弟媳全抢过来自己享用,连强盗都不如……”
丁保说到这里,即便在座的都是落草为寇的强盗,向以胆大包天著称,也还是听得呆若木鸡,浑身发抖,有胆子小的,已经哆哆嗦嗦想往门外溜了。这些话,别说是说出来,便是听上一听,也是杀头抄家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丁保对大家的神情很满意,也多亏这几日在书房里泡着时浏览了一些朝堂野史,今日正好拿来唬人,口下不停道:“所谓改朝换代,不过是一伙强盗打跑了另一伙强盗而已。得天下的,就是功臣元勋,自然有一帮文人来捧臭脚拍马屁,写书立传,流芳百世。杀了哥哥弟弟,也会是被逼无奈,大义灭亲,睡了嫂嫂弟媳,那也是凄美爱情,传为佳话。”
“败了的,就是乱臣贼子,口诛笔伐,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被人施阴谋诡计砍杀了,还要被千万后人说杀得好,老婆被人睡坏了,还要被万世传颂说睡得妙。”
“所以,小寨主方才之意是指,她不愿做烧杀抢掠,鱼肉乡里,混个腹饱炕暖的小贼小匪,她要做,就做这种猎国封疆改朝换代的绝世大盗。那么,请问各位寨主,这杆大旗,究竟是要竖,还是不竖?”
咕咚。他话音方落,已有人惊骇得从座椅上重重跌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