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在任何世界与时代当中,没人是不站在切身立场上考虑问题的,也没人完全不敌视背叛自己的部下。所以就算凯撒如何标榜“我是理解拉宾努斯”的,如何在他做出背离行为前后是如何沉默,但当听到庞培党在不厌其烦地拿“连凯撒最信任的右腕,都叛离他”这个话题做文章时——凯撒也无法做到完全冷静,而对事不对人。
金古卢姆,这个毗邻科菲尼乌姆城的小渔村,本来是优美风景与贫穷生活并存的敝轩之地,而这几年因为出了名叫拉宾努斯的堂堂人物而名声大噪,这位凯撒的首席副将,用他勇敢服役的犒赏,数年里多达千万塞斯退斯,几乎全部将这笔财富馈赠给了故乡,将此地建设为座拥有大理石市场、浴场和别墅群一应俱全的新星之地。但现在凯撒一旦想到,拉宾努斯居然还是弃他而去,并且得知这个男子的故乡已在他军队的掌握中时,怒火便无法遏制,这便是领头百夫长所说的,“凯撒要让所有人知道背叛他的代价与滋味。”
但这时,李必达拉着坐骑的缰绳,挡在了凯撒旗下精兵的面前,也幸亏是他,换做别人早就不知下场如何了,他对所有兵士的话语十分冷静,“兵士们,公民们,现在我邀请你们安静地回去营地里,如果你们是在执行凯撒的命令的话,那我也得告诉你,凯撒的命令是不冷静的,也是不得人心的,如果今天你们照章执行。将来也是会后悔的。所以。回去吧。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百夫长们,请你回去转告凯撒,就说金古卢姆不可以被焚毁,因为它真正告诉全意大利的人,追随共和国英雄尤利乌斯,会给家乡带来多么大的福祉,如果他心中还是有怨恨的话,你便询问他。要么对拉宾努斯的家乡课以十塔伦特的罚款,要么要求其家乡提供一个百人队的军役服务。就说,李必达乌斯在这个无名河川,静待着他的回复。”
沉默了会儿后,那两位百夫长对着李必达点点头,行了个军礼,接着便带兵士集体回转去了。
河川边,初春的昆虫到处惬意地飞舞,一行人的马蹄被长草给淹没,平静的河水那边。小城正慢慢被斜阳温柔地笼罩,李必达看到几个孩子。还在麦田里调皮地嬉戏着,浑然不知河川对面随时可能出现的凶煞灾难。
“您的仕途也许会受到影响,毕竟尤利乌斯不是真正的善人。”保卢斯打趣着说道,“所以他给你许诺是萨丁尼亚,而库里奥就是大得多也重要得多的西西里。”
那边,通晓拉丁语的阿尔维尼贵族维钦托利,则一直笑而不语,似乎不管是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他都有好戏看似的。而萨博完全像没事情发生似的,正在马背上熟练地抄录着先前的作战记录,是李必达嘱咐他必须做好的,即先前伏击庞培一军团首席大队的教训的东西,当然即便没这项工作,他也对总司令官的行为习惯到麻木漠然了。
黄昏时刻,前来此处的是凯撒的外甥裴迪斯,他是骑着马来的,带来的舅父的决定,“让金古卢姆在五天内提供个百人队从军。”
在场的所有人表情都轻松了下来,李必达握着马鞭,便朝小城相反的方向,说要回营去,一群人跟随着他,先前在高卢就与李必达及拉宾努斯相熟的裴迪斯,在他后面说到,“喂,这件事凯撒要你写信去告诉拉宾努斯,也许舅父觉得这是个宣传战的好途径。”
李必达却没有回答,他想起了拉宾努斯先前诀别时对他说的,男人间的戏剧,往往是默剧。
大约半个月后,庞培果然继续全线后撤,全军猬集在布林迪西港固守。在城区间临时立起的军营塔楼处,庞培带着郁闷的神态,看着一片噪杂混乱的景象,整个港口水面上,到处都是摇动的船只,还有岸边大声叫喊拥堵的人群,有元老的家室,有运货的奴隶,还有担心行商前景的贾人,“整个世界都想要逃离这儿。”
塔楼的木棚下,小加图等几名核心元老也满脸痛苦的表情,沉默不语着。
庞培回头看了他们下,接着好奇地问,“博卢斯呢?”
“长途的颠簸损害了他的健康,加上年纪衰老,已经无法起床与会,他以前是靠着珍藏的葡萄酒恢复元气的,但现在酒窖和别墅,都落入凯撒的手里了。”
“是啊,没想到我与凯撒也都年届五十,却还要像血气方刚的黄金青年般,红眼厮杀,给整个国家带来浩劫。”庞培苦笑了几声,接着询问了各地的战备与动向,这时小加图对他说,马塞利亚的长老会愿意加入我方。庞培总算是出现了愉悦的表情,说这很好,只要苏尔庇修斯在萨丁尼亚再站稳脚,我们就可以将西班牙海的控制权给握稳,起码能从彼方抽出二到三个军团,守住布林迪西与西西里。
“不过,马塞利亚派来的使节又提出了要求,那就是希望我们送去位德高望重的元老,前去领导鼓舞他们的市民军队,保卫住城市不受凯撒武装的侵犯。”小加图接着说。
这实际就等于索取人质,庞培思考了会儿后,就说派出法务官马尔克卢斯去好了,但小加图却坚持说“马尔克卢斯虽然很有见识,但毕竟资历与名望不足,怕是激不起马塞利亚的勇气与斗志——既然如此,我愿意代替他去那座城市。”
这时,整个场面都凝固了,其实稍有地理常识的都能看出,马塞利亚城就处在凯撒大军的包围核心地带,小加图如此做,无异于挺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