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与地面短暂接触后再次被收到掌中,响声清脆。
江珮儿立在那,依然是稍显稚嫩的面容和看上去过于瘦弱的身材,却偏偏能叫人从挺得同隔壁酒家上头的旗杆一般的腰板及抬起的下巴上看出一种睥睨的傲气。
傲,一向是兰玉胭最熟悉的,兰恬的傲,是生而为天之骄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全无后顾之忧,江珮儿的傲却有些不同,其中多了些兰玉胭看不懂的狠——若是过个三五年,她大概就能明白那是一种专属于亡命之徒的气息。
有的人,从不在意一时失败会如何,他们从不知道哪一个明天就会成为下辈子。
所以一直都做好了准备,迎接那个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到来的明天。
此外,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没有了顾虑的江姑娘一向过得恣意,今个儿又甩脱了作为自己为数不多的牵挂的江云,跑到了大街上挑事——等江云回过神,这局面都发展到不可阻止的地步了。
首先的震惊过后,兰玉胭发觉这站在江珮儿对面的虽说是生面孔,跟在那生面孔背后的却是熟面孔。
正是那位夜闯姑娘闺房的仁兄。
这位仁兄现下看着倒比那会儿还要狼狈,可见鼻青脸肿的地方必然不是兰恬和兰玉胭直接导致的。至于齐飞和姜昊后来有没有套过这人麻袋便不得而知了。但衣服上一些破口倒是说明了这一回跟江珮儿脱不开关系。
挡在那位仁兄面前的倒是一位还看得过去的公子,收拾得颇为利索,看上去理当是个正人君子,而他也确实有这样的资质,对面江珮儿显然是来意不善,他却依旧保持了不晓得哪个教给他的风度,慢条斯理温声细语:“江姑娘,本次是小泽冒犯在先,只是他年纪尚小,不大懂事,还请江姑娘海涵。至于你我二人恩怨,不妨与我单独解决。”
兰恬也不晓得江珮儿是什么感觉,横竖她是听得牙疼,完全不晓得这位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什么叫年纪尚小?年纪再小还能小过江珮儿?这话说得叫她只想一掌过去叫对方清醒清醒。她侧头看了一眼兰玉胭,发觉兰玉胭也是不自觉间流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的模样,顿时觉得确实不是自个儿苛刻了。
很显然,江珮儿对这位也是极其不耐烦,若非周围堵着以及烦透了,她大概也会选择甩袖就走。
若换做兰玉胭或兰情,此刻应当会按捺着心中那股气,好好讲讲道理,可江珮儿不是这样的性格,能与兰恬一见如故的人,自然在某些方面是相像的,只见她分毫不动,气势却陡然上涨了一截——多半是气的——瞪着对方就是一声冷笑:“恩怨?纪和你倒是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最开始的时候说得还不够清楚么?我跟你就不是一路人!”
纪和依旧一副老好人的姿态,没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好脾气道:“便算是我一厢情愿吧,只是江姑娘打伤我师弟这一点,总是说不过去的。”
江珮儿没个好气,半天克制住没做出什么不大雅观的事情,意有所指道:“半夜三更闯姑娘闺房还没被打死,你师弟倒是好大能耐!”
被闯闺房的两位兰家姑娘听着周围渐起的话语声,一时无话,那位闯姑娘闺房的仁兄先是明白自个儿不占理,又挨了江珮儿一顿打,紧张之下也不晓得脑子里哪根弦打了个死结搭错了位置,脱口就是一句:“也胜过你明目张胆坑骗良家姑娘!”
说完回过神,忽然发觉自个儿貌似说了句奇怪的话——江珮儿再怎么坑蒙拐骗,姑娘对姑娘,总也好过了他夜闯闺房,毕竟那些个cǎi_huā贼登徒子才是旁人最看不上的。
江珮儿:“……”
大抵是这位大兄弟的反应太过不堪入目,江珮儿直接转向了纪和,绕过了这个因为牵涉了两个半个友人而不大方便继续下去公之于众的话题:“纪和,这小擂台原本的规矩便是生死不论,姑奶奶没将他打死都算是留情面,你若不服,大可与我打一场,看看能不能讨得便宜。”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江珮儿手上那鞭子就已经游了出去,直接咬上了纪和用于格挡的三尺青锋——不承想纪和竟也是早早准备好了要出手的。
江珮儿对这事倒是预料之中,也不是在讽刺,只笑了一声:“看来你作为正派大弟子,也与我这魔教妖女所见略同!”
话语间,江珮儿将鞭子猛然一抽,转瞬又扫了出去,直取纪和脚踝,纪和依旧是早有准备,一个后翻躲过之后,将原本跟在身后的师弟师妹扫开,长剑一横,便向江珮儿刺去。
周围的人大抵是早已习惯了这说着说着文斗不成直接转武斗的场面,早已自动自觉散开了一个圈,将二人围在中间。
或许人便是如此吧,明知刀剑不长眼,却还是舍不下爱看热闹的心。
等同的道理,既然敢公然挑事,再去担忧被人看了热闹则毫无意义。
也不知若是没了那些个约定成俗的规矩,江珮儿会不会想先教这些看热闹的人做人。
事实却是身处战局的人,却没心思管你看不看热闹,江珮儿是没心思管,一脑子全是速战速决别跟碍眼的纠缠,纪和则是分不出心思——都是各派一等一的弟子,纵然有实力差别,可江珮儿打小跑出来混,阅历是差不了的,加之她长鞭学的是无所不用其极正规招式与小把戏做到了融会贯通得心应手,收放自如之下纪和被逼得不比当时的兰恬和兰玉胭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