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晓拂自小到大,什么好赖话都听齐全了,被人捧着过也被人作践过,可全数加起来的触动远没有这一句烫心窝。如今的好日子在一年前都是不敢想的,能日夜与太子相对,已经用了几辈子积攒的福气,殿下竟说要他当九千岁,这……这算是明说准他伺候一辈子了?将来大婚也不叫他走了?
“这钹糕……都要凉了,殿下用些吧。”廖晓拂低了头,狐尾稍稍一松,露着很好看的一段诱人的后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诶呀,奴才出来匆忙,忘了取银针。”
祁谟不禁微怔,都到了这里了,小奴才还记着自己的身份呢。宫人自来避其锋芒,帝舌这样的差事绝不是情愿当的,每一顿膳食皆有可能是上路饭,唯恐做了替死鬼,避之不及呢。也就只有小福子痴心,还当这差事是个好职,宝贝似的收着试毒的银针银筷,每一膳皆试地欢快。若不是早早和陈白霜通过气,每日食盒先以银针戳试后再叫小福子过手,祁谟当真也不敢由着他做这个。
“无碍,你趁热尝尝。”给小福子紧了紧襟口,祁谟又道:“若武相的人能跟到这地方来下毒,那才是能耐呢。”
廖晓拂仰起脸来,有几分烂漫,想想便将两块钹糕均一分为二,叫太子接一半,自己左右手各持一半。先把左边的咬上一小口,细细嚼碎,又在右边的咬上一小口,再慢慢吃着。末了待两腮鼓鼓的圆包平了下去,很是心满意足,乐呵呵地出了一声:“咦?还是甜的。”
祁谟手中各持一个油纸包,有点儿哭笑不得,想他当今太子身份,身兼骠骑将军统领十万总兵,卸了金甲与玉冠也只求能有个一心人,倒像是自己跟着个主子似的,颇为傻气。
“殿下……嗝,可以用了。奴才试过,现下肚子里好好的,还有些甜丝丝的。”廖晓拂被太子摸了一把露着的后颈,再加上方才迎着风咽下太快,打了个不轻不重的饱嗝。
正在此时,一阵高昂粗犷的笑声从城门处传了过来,竟是刚入城时见过的那些辽人,还围着没有散去。
“什么热闹?竟还没看够?”祁谟把油纸包递给小福子,带人往前挤了挤,无奈前头两个实在太高,望去一眼看不太清,干脆作罢,“算了,想来又是陵城的货郎,没什么好稀奇的,走吧,再晚些风又大了。”说着去拉小福子的腕子,不曾想轻轻一拽竟没将人拽动。
“怎得了?”祁谟问,见小福子听入了迷竟不愿走了,便往前挤挤去看。待挤到最前方知所谓,也就懂了小福子若有所思的沉迷。
“……哈哈哈,来来来,上好的虎鞭!还有鹿鞭!野兔卵丸子泡酒!都是自家山上猎的,足足好使!足足好使!方才都叫人搬走大半了,还不快下手啊!”这人的穿戴与辽人相仿,却更为健壮,在这温度下还袒露着半张膀子,肩头爬着几道深刻的疤痕。那人似是怕人不信,又一拍胸口道:“瞧瞧这身子,你们能行?就是每晚一小口喝出来的!”
立得最近的看官开口笑道,半认真半调侃:“照你说,喝了这酒,今年你家又添几个了?”
众人哄笑,中间那汉子却不见外,抹着红光满面的脸庞道:“真叫说中了,家中婆娘快临盆咧,肚子顶得冒尖儿!要不你当我卖这些宝贝作甚!等着用银子下奶呢!你们谁家有婆娘或是不来精.水的,听大哥一句,早早用上了吧!”
廖晓拂踮起脚来,将前头摆着的各色物件翻来覆去地瞧,可祁谟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好半天不见有动静,嘴角抿得泛白了,却仍旧不动声色地往前头偷着瞥。等手里的钹糕彻底发凉,才像是憋得不行了,就像那晚在太子寝殿里不敢解手的时候。
“奴才幼时……听六哥说,用了那些药酒泡着养着……太监也能……”
“什么?”
廖晓拂从齿缝挤出两个字来:“起阳……”
祁谟心里狠狠一揪,这等艳闻宫里自然传得猛。上一世武贵妃可没少给幕得贵搜罗,还叫父皇大为训斥一番。哪怕不能真有起色,只稍稍好上一点儿,对公公而言就算菩萨开恩,还了个心愿。可小福子是连这点子念想都没有的人,悔不该带他进城跑这一趟。
“六哥说,那虎狼之酒是男子喝的,公公不能用饮的……否则血脉上涌,出不去……再生生憋死了,故而要养着泡着……”这样的神色盼望着什么,又担忧着什么,听廖晓拂低声又开口道:“六哥说,半净的身子养好……能起阳,若我这般的……每日拿那个擦肚脐下三寸,兴许还能再长出一点儿……殿下,这话是假的吧?”
祁谟的胸口猛地一伏,好似压着巨石。小福子的神情分明就知道这话是哄他的,是假的,可满脸的不甘心分明又跃跃欲试,像在身上种下了一粒根本不可能发芽的种子,浇灌着盼望着,免得自身挫骨扬灰。
“你六哥说的,是哪一种?”
廖晓拂彻底垂下那张昳丽的小脸,虽不能说肤白胜雪,可扎堆在辽人里当真数第一白了,舍不得花十文钱买个钹糕来吃,却敢问太子要几十两的白银,很是放肆了:“用那个泡出的鹿血酒。”
难得听小福子开口要什么,祁谟强忍着四周各色揶揄的眼神买下了一壶,交给身后巴巴儿等着的人。小